“讓他傳個話,僅此而已。”
王二微微歎了口氣。王泰做事,從來都是仁至義儘,不管事情多麼艱難,不管會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公子,那些個要飯的,你真的願意收留他們”
“事已至此,就看他們願不願意了。”
王二點點頭,遲疑道:“公子,李守備已死,要不要去告訴丁香姑娘”
“千萬不要。萬一讓官府得知丁香和咱們有關,豈不是雙方都會有麻煩萬一此事再牽扯到那些乞丐身上,那就麻煩大了。”
王泰心中暗暗思量。既然李守備已死,孫枝秀不在,還是早日離開西安城這是非之地,以免惹火燒身。
天色微亮,武廟周圍一片寂靜,廟後一棟廢居之中,稻草之上,密密麻麻的乞丐們睡了一地。
明末天下大亂,戰火連連,百姓流離失所,乞丐應運而生,西安府城中,乞丐人數成千上萬,他們拉幫結派,抱團取暖,有欺行霸市、為非作歹者,但大多數人,仍然是社會底層,靠乞討艱難度日。
什麼降龍十八掌、什麼打狗棒、丐幫幫主,純粹是意淫,亂世之中,乞丐們的生活,不知要單調苦難許多。
“三弟,你為什麼要救那個外地人萬一被秦王府的人發現了,咱們就更難了。”
一個身材長大的乞丐,靠牆躺著,和旁邊的乞丐聊天。
“大哥,這人忠肝義膽,昨天阻止李守備殺二哥,他對二哥有恩,咱們欠他的。”
三哥的話,讓大哥吃了一驚,點點頭道:“怪不得我覺得這人似曾相識,原來是昨天街上那人。”
三哥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今天,他又給了咱們兩籠饅頭,有情有義。咱們欠他的,自然要還給人家。”
三弟年紀輕輕,說話聲卻低沉,讓人有說不出的滄桑。
大哥點了點頭,臉上浮起一絲難色。
“三弟,你說的是。殺了李守備那狗賊,給老二報了仇,大哥我也是心裡痛快。隻是人多口雜,事情難免會泄露,這往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兄弟眾多,人心隔肚皮,萬一有人因為什麼事情向官府告密,他們可就好日子到頭了。
“大哥,三哥,要不咱們去投流賊,至少也能混口飯吃!”
有人剛說出來,立刻遭到三哥的斷然拒絕。
“鄭二,你狗日的胡放屁!流賊燒殺搶掠,我父母就是死在他們手上!誰要再提投靠流賊,我和他沒完!”
屋裡一時寂靜無聲,過了片刻,大哥才苦笑道:“隻怕以後,咱們這日子就難過了。”
三哥垂頭不語。殺了李守備幾人,隻怕這西安城,是難呆了,但茫茫苦海,有今天沒明天的亡命之徒,那裡又是他們的落腳之地
眾人正在愁眉苦臉,忽然,有乞丐慌慌張張進來,手裡拿著一張紙條,遞給了大哥。
“大哥,三哥,有人遞了紙條給咱們,說是一看便知。”
三哥接過紙條,心頭一顫,急忙展開,輕聲讀了出來:
“鹹陽縣,王家莊,王泰。”
大哥疑惑不解,看著低頭沉思的三哥,急道:“三弟,這是什麼意思”
三哥臉色微紅,聲音低沉,短促有力。
“大哥,果然是否極泰來,咱們兄弟有活路了!”
天色已大亮,光線射入房中,刺目異常,麻雀在院中的樹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此時辰時已過,店中的客人紛紛出去,很快店裡麵一片安靜。
張亮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他站起身來,走到另外一處床鋪旁,推了推還在酣睡的李度。
“快起來,王泰這小子,現在還沒有起床嗎”
“應該沒有吧。”
盯了後半夜,李度也是頭腦一片漿糊。
“要是有動靜,盯著後院的兄弟也會過來稟報。”
張亮點了點頭,又倒回床上,假眯了一會,睜開了眼睛。
“不對,都這個時候了,王泰應該起來了!”
二人匆匆來到櫃台,問了掌櫃的才知道,王泰二人一早就結賬離開了。
“怎麼可能,他們的馬不還在馬廄裡嗎?”
二人都是有些氣急敗壞。
“他們說手頭緊,馬匹已經折價賣給了小店。二位找這兩位客人,是有什麼事情嗎?”
掌櫃的一臉茫然,張亮急的直跺腳。
“掌櫃的,你可是壞了大事,他們和秦王府有瓜葛,我看你怎麼向郡王交代!”
掌櫃的冷笑了一聲,臉色也沉了下來。
“二位,老夫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聚仙樓”的後台是誰,我不說你們也知道。老夫還有事,恕不奉陪!”
張亮和李度出來,你看我,我看你,都是垂頭喪氣。
事到如今,彆無他法,也隻有向秦郡王如實上稟了。
現在唯一還有些希望的,就看王府的人,能不能在半道劫殺王泰了。
丁香從衙門回到家中,吃完飯,出門轉了幾圈,確信沒有人監視,她才來到了“聚仙樓”。
衙門查到李守備找過她,但她有客人作證,況且李守備三人都是精壯漢子,三人同時被殺,顯然不是她一個弱女子能辦到。
但李守備三人是找過她被殺,又和她的兩個客人起了小小的衝突,官府懷疑那兩個客人,她雖然知道對方的住處,但她卻並沒有告訴官府。
她是有些懦弱,但她不是弱智。彆人為了她而對李守備痛下殺手,她不可能恩將仇報,反而置對方於死地。
想方設法,卻沒有見到對方,她反倒放下心來,同時心裡又有些遺憾。
茫茫人海,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