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匹夫!
鹹陽縣城門外的各條官道上,拉著糧食的大車小車不絕,這些都是鹹陽縣四裡八鄉的老百姓,他們把糧食拉到城中的糧店或市場上,賣掉糧食換成銀子,然後交稅。
明代規定夏稅繳納不能超過八月,是以小麥為主;秋糧不能過來年二月,則以粟米為主。張居正行一條鞭法後,夏稅﹑秋糧大都征銀,賦、役、雜稅並為一條,上繳地方。
官府催征,百姓幾乎在同一時間內賣掉生產的糧食,來換取白銀,這又給了奸商盤剝百姓的機會,造成“錢貴糧賤”,百姓的負擔更重。
孫傳庭巡撫陝西,對囤積居奇,巧取豪奪的不法行為大力打擊,整肅了一批不作為、侵占稅糧、橫行鄉裡的貪官墨吏,才使得混亂的稅賦行為稍稍收斂,但私下裡的奸商群起而哄抬物價,壓低收購價,依然是層出不窮。
王泰帶著王二和幾個家丁騎馬而行,夾在這滾滾的人潮之中,看到烈日下引車而行,大汗淋漓的百姓們,隻能徒發出一聲歎息。
“王公子好!”
“快給王公子讓路!”
看到是王泰打馬徐行,認識的百姓們互相呐喊,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這位王公子,可是鹹陽縣有名的大善人,賑災流民、安撫流民不說,光是這“王家糧店”,便是解決了許多百姓的燃眉之急。
不同於城中其它糧店趁糧食收割之機壓價,“王家糧店”一直保持平價收購,也沒有故意降低糧食等級,銀子也是成色足夠的白銀,並沒有“穀賤傷農”,以至於“王家糧店”門口,大車小車排起了長龍,和其它糧店門口糧車稀稀拉拉,門可羅雀相比,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鄉親們,多謝了!”
王泰連連拱手,有些不好意思,王二和幾個家丁卻是挺起了胸膛,有幾份趾高氣揚的味道。
“王二,你和兄弟們做的不錯!”
王泰由衷地說道,壓低了聲音。
“公子,用惡人的銀子救助百姓,這一招可是真高,兄弟們也是心服口服!”
王二也是小聲說道,悄悄豎起了大拇指。
連續洗劫了曹樸、張國威、徐掌櫃等人,掠奪的白銀近10萬兩,這也讓王泰有了收購糧食足夠的本錢。
十萬兩銀子,足可以買十萬石糧食,整個鹹陽縣,也不過二十來萬石的糧食產量。
王泰微微點了點頭。劫富濟貧的,都是自己的家丁和鄉兵,人人都是靠著他生活。這些人出馬,自然是讓他放心。
賞罰分明,一心為公,這也是王泰獲得鄉兵人心的重要原因。
“公子,快看,是舅老爺。”
眼看就要進城,王二突然指著前方拉滿糧食的一輛牛車,叫了出來。
“舅老爺”
王泰不由得一愣,勒住了坐騎。
早就聽說自己有這麼一位舅舅,隻是從來沒有見過麵。這位舅舅並不是王泰母親的親弟弟,隻是老人家的堂弟而已。不過,老人家族人丁單薄,隻有這一個堂弟,所以關係倒也融洽。
就是沒有想到,今天卻碰上了。
“既然是舅舅,怎麼一直沒有來往?”
王泰微微搖了搖頭。難道說,這中間又有什麼事故
“舅老爺家境貧寒,讀書多年,隻是個童生,一直沒有中舉,所以這性格上……”
王泰不由得輕聲笑了一下,自己這位遠房舅父,不就是個書呆子嗎。
不過,這樣的人憤世嫉俗,卻不同流合汙,也不趨炎附勢,倒算得上一位正人君子。
“公子,雖然舅老爺和咱們不太來往,但舅老爺家的小姐,可是差點成了你的……”
王二欲言又止,王泰頭一痛,這又是那裡跟那裡
“當時正在談你二人的婚事,誰知道老主人突然過世,後來這事就耽擱了下來。”
王泰苦笑著搖了搖頭,原來又是表哥和表妹。
自己都二十歲了,這位表妹,大概年紀也不小了。
“既然是親戚,就上去打個招呼吧。”
王泰下了馬,趕了幾步,來到了牛車旁。
“舅舅,你這是要進城嗎?”
烈日炎炎,一身布衣長衫,頭戴方巾的中年文士轉過頭來,黑紅的臉上滿是汗珠,五官倒是長得頗為清秀,身材也頗為高大。
“泰兒,你完全好了”
看到眼前的王泰笑容可掬,中年文士眼神裡閃過一絲喜色。
“舅老爺好!”
王二趕緊上前行禮。長幼有序,對方雖然是個窮書生,他可不能失了禮數。
“什麼舅老爺,不過是窮書生一個。”
吳盛板起了臉,看著王泰,又恢複了長輩的威嚴。
“泰兒,你身子好了嗎?”
王泰暗暗發笑。看來這位長輩,確實是個性十足。
“舅舅,我剛從莊子上回來,要去找知縣大人,有些事情要和他相商。”
“原來是這樣。”
聽到王泰要去找知縣,吳盛的臉上莫名地露出一絲失落。他大概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位混賬外甥,如今也能和縣太爺搭上話。
“舅舅,怎麼一直沒有到家裡來,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
王泰一句玩笑話,吳盛卻當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