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請進來,他們可是我的貴客!”
孫傳庭的聲音自堂中響起,依然是中氣十足。
張名世和王泰兩人進來,孫傳庭放下手頭的公文,抬起頭來。
“張大人,王泰,不必多禮。坐下就是。”
孫傳庭目光掃過二人,停在王泰身上,特意停留了一下。
“撫台大人,我二人今日前來,是為秋賦而來。這是賬冊,請撫台大人過目。”
下人接過賬冊,上呈孫傳庭,孫傳庭看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張大人,你政績斐然,何不多留任幾年你若是有此意,本官可以向陛下舉薦。”
張名世已經五十八歲,明年就要致仕。孫傳庭看他墾荒撫民,境內治安良好,也是起了惜才之心。
張名世施了一禮,苦笑一聲。
“撫台大人,下官已近花甲,年老力衰,還是將機會留給王泰這樣的年輕後生。大人愛才,定然不會錯過。”
孫傳庭微微點了點頭,看著王泰,臉上難得地浮起一絲笑容。
“王泰,你墾荒營田,賑災流民,剿滅流賊,使得鹹陽縣欣欣向榮,成了陝西州縣之表率。本官甚是欣慰。”
“多謝撫台大人錯愛,小人隻是做了分內之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小人一定再接再厲,上報國家,下不負黎民,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王泰趕緊上前拜謝,言辭擲地有聲,慷慨激昂。
“王泰,如你所言!”
孫傳庭欣慰地點點頭,示意王泰坐下。
“開墾荒地兩千三百餘頃,賦稅兩萬三千石,折合紋銀一萬六千兩……”
孫傳庭看著賬冊,目光炯炯,下麵的王泰膽戰心驚。
“王泰,荒地開墾,所得如何”
“回撫台大人,所有田畝所得,共四十五萬石粟穀,一萬石作為賦稅交於鄠縣,西安府和長安縣各交三萬石,墾荒的百姓得十八萬石,餘下的約二十萬石是小人所得。”
王泰老老實實,和盤托出。
“這樣看來,鹹陽縣的荒地,讓你墾荒的差不多了。”
孫傳庭點了點頭,王泰的坦誠,倒是讓他滿意。
“王泰,那你投入幾何”
“回撫台大人,投入紋銀十五萬兩左右,也是小人家中所有的積蓄。”
“投入十五萬兩,田產所得二十萬石,你又以平價賣出,加上你下麵那麼多人要養,還要賑災流民,諸般辛苦,所得最多不過兩三萬兩銀子。”
孫傳庭搖了搖頭,感歎了一聲。
“王泰,你如此大手筆,到頭來受惠的是西安府乃至陝西的百姓,你不錯!”
孫傳庭如此,堂內的其他官員也是肅然起敬。十八萬石糧食,可夠四五萬百姓一年的口糧。這王泰,為了墾荒賑民,可是豁出了身家性命。
“小人也隻是儘微薄之力,若不是張大人鼎力相助,小人就是想墾荒,也無地可耕呀!”
王泰說完,使了個眼色,王二趕緊出去,很快,幾個大木箱被鄉兵們抬了進來。
“撫台大人,這是紋銀兩萬四千兩,請你過目。”
王泰擺擺手,鄉兵們依次打開了箱子,裡麵白花花的一片,惹人眩目。
“王泰,你不錯,練的好兵!”
孫傳庭目光在抬頭挺胸、肅然而立的鄉兵們身上停留,讚歎了一聲。
“和大人的秦兵比起來,上不了台麵!”
王泰自謙的話,讓孫傳庭臉色一板,隨即微微搖了搖頭。
“秦軍勇則勇矣,不過,和你的鄉兵一比,他們沒有這個精氣神。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孫傳庭說完,從堂上走了下來,來到了木箱旁。
“王泰,你不錯!”
孫傳庭拿起一塊五十兩的銀錠,仔細打量了一下,歎了口氣,放回原處。
他輕輕擺了擺手,左右軍士上前,把箱子抬了下去。
“大人,你不讓人查看一下”
“給你王泰個虎膽,你敢少本官的銀子”
孫傳庭眼睛一瞪,王泰趕緊閉嘴。
“王泰,聽說你在草市被人行刺,你可查出是何人所為”
張名世暗暗詫異。孫傳庭的幾個“不錯”,已經證明了王泰在他心目中的印象,而他知道王泰遇襲一事,說明他對王泰,已經是格外關注。
想不到短短半年多,王泰竟然得到了撫台大人的青睞,他原來對王泰仕途的擔心,也是立刻煙消雲散。
“多謝大人掛念。小人遇襲一事,尚沒有眉目。小人會加倍小心,確保不會被奸人得逞!”
王泰畢恭畢敬,孫傳庭一聲歎息。
“世道不寧,人心思變,你我都要珍重,勉力前行啊!”
兩個人出來,張名世不由得搖了搖頭,嘿嘿一笑。
“大人,你這又是何故發笑?”
王泰不解,不由得問道。
“賢侄,這孫傳庭,和盧象升可是有得一比,不過卻更加倨傲些!”
張名世的笑容看在眼中,王泰不由得心中一動。
“大人可是認識盧象升盧總督?”
“有過幾麵之緣,還能說得過去。”
王泰微微一笑,脫口而出“大人以為盧總督如何?”
“盧建鬥忠勇絕倫,運籌帷幄,堪稱大才,但如孫傳庭一樣,意氣自傲,這眼界上嗎,始終是……”
張名世輕輕一笑,王泰卻是心裡一沉。看來這世間之事,最怕的就是當局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