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不止有驕兵悍將,就連這些泥腿子,個個也是驕縱跋扈,實在是豈有此理!”
王承曾惱羞成怒,等民壯隊伍走遠,這才狠狠罵出了一句。
“王大人,要是沒有這些民壯兄弟,恐怕這襄王府也守不住吧!”
牆上的守兵當中,有人冷冷說了出來。
“就是不知道,殺進城裡麵的,又是那裡的官軍”
“是那裡的官軍不知道,不過和襄陽城的官軍比起來,不知強了多少!”
“有什麼樣的官員,就有什麼樣的官軍!鐵打的襄陽城都能丟掉,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牆上一片冷嘲熱諷,下麵的襄陽府知府王承曾、兵備副使張克儉等官員,一行人臉色陰沉,各自悻悻離開。
已經走了一批驕兵悍將,要是再惹怒了牆上的,來個作鳥獸散,王府的安危怎麼保證流寇殺個“回馬槍”又咋辦
襄陽城六門之一的震華門,位於襄陽城東北角。明朝開國初年維修襄陽古城時,由於漢水南岸北移,為使北城牆與漢水更靠近,更能加強城牆的防禦能力,北城牆向東北擴展,形成一座新城,修建的門即為震華門。
震華門外,河南衛的大陣刀砍斧削,連綿裡餘。大陣中4個小陣依次排開,每陣兩千人,共八千之數,從漢水南岸一直到東門。數百門火炮炮口幽幽,對準了震華門方向。火銃大陣排列整齊,火銃兵們呈線列布陣,鐵甲錚然,刺刀雪亮,一片鋼鐵叢林。
八千之數,卻是寂靜無聲,唯有旗幟隨風擺動,烈烈作響。
中軍大纛之下,王泰坐於馬上,周圍顧絳一眾將領分布左右。
此刻的王泰,卻是有些恍然若失。
張獻忠,這位曆史上有名的悍徒,屢屢死裡逃生,越挫越勇,自己設了這麼一個大圈套,他不會束手就擒吧?
還有曹操羅汝才,他是不是又會來一出“假降”的戲份,愚弄世人
這些個曆史上的巨寇,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報,大人,流寇縱火焚城,他們裹挾百姓,正在往震華門而來。趙指揮使分一半人救火,一半人尾隨流寇而來。”
軍士上前稟報,王泰微微點了點頭
。
趙應貴思慮沉穩,有大將之風,可堪重用。
“劉指揮使那邊,沒有消息嗎?”
幾個指揮使裡麵,王泰最不放心的,就是劉朝暉。這小子雖然腦子靈活,但膽大包天,有時候捅的婁子,讓王泰也頭疼。
“回大人,襄王府安然無恙,想來劉指揮使並無大礙,一會就會出城和大軍彙合了。”
王泰鬆了一口氣。若是襄王府失陷,這些藩王宗室有事,麻煩可就大了。
“大人,城中交戰,流寇死傷五千多人,降者三千有餘,此外,還抓了幾個流寇的頭目,殺了幾個!”
軍士擺擺手,張文秀和馬武幾人的屍體被抬了上來,張定國和王興國五花大綁,也被壓了上來。
“大人,這是流寇頭目張文秀、馬武、劉斌,這捆著的是張定國和王興國,張定國和張文秀都是張獻忠的義子。”
王泰點了點頭,溫聲道:“下去告訴眾兄弟,做的好,本官自會論功行賞。”
“狗官,你殺我義軍兄弟,我和你誓不兩立!”
地上被壓跪著的張定國,滿臉通紅,大聲罵了出來。
“你就是李定國吧。父母給的名字不要,偏要跟張獻忠姓,你無父無母,數典忘祖,不忠不孝之人,還跟我說什麼義字你“義”在那兒了”
“我摒棄父姓,從義父,舉義旗,殺貪官汙吏,救百姓於水火,此為大義。反觀你助紂為虐、殘害百姓,屠殺我義軍兄弟,你才是蛇蠍心腸,豬狗不如!”
李定國雖被捆綁,但仍然是不肯屈服,強硬反擊。
王泰微微歎息了一聲,如果不是知道眼前這年輕流寇曆史上的偉大,這李定國早已經被他痛下殺手,屍體一具了。
人生的命運,有時候真就是這麼奇幻。
“你開墾過幾畝土地,救過幾個百姓,你以“義軍”自居,真是恬不知恥,可笑至極!”
王泰沒有說話,旁邊的顧絳卻忍不住,大聲怒喝了出來。
“每到一處,大肆殺戮,平城焚鎮,裹挾百姓,所過殘破,百姓流離失所,你算什麼義軍,誰給你的勇氣,敢如此自封”
李定國臉色更紅,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就是你眼前的狗官,河南墾荒二十餘萬頃,賑民數十萬,活民近百萬,人稱“王大善人”。河南衛軍所到之處,秋毫無犯,賑民撫民。反觀你的義父張獻忠,人稱黃虎,如狼似虎,何其凶殘!朝廷屢次招撫,降而複叛,死性不改,背信棄義,天下不寧,黎民受苦,你還有臉說什麼“義”字,簡直是可笑至極!”
顧絳義正言辭,不但李定國啞口無言,一句“狗官”,讓王泰也是微微苦笑。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這個顧絳,和曆史上的一樣,還是如此性烈如火,慷慨激昂。
“大人,一刀殺了這狗賊算了,跟他廢什麼話!”
楊震在一旁急不可耐,就要上前動手。
這流寇如此囂張,竟敢當麵辱罵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算了,放他一條生路吧。”
王泰微微一笑。曆史上大名鼎鼎、試圖力挽天傾的悲情英雄李定國,他自然不會痛下殺手。
“先把他壓到一旁,等一會……”
王泰話還沒有說完,楊震指著襄陽城門方向,大聲喊了起來。
“大人,流寇出城了!”
王泰心中一顫,抬頭看去,隻見千軍萬馬,亂糟糟一團,魚貫而出了震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