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王泰所說,河南真成了一國之國範。
還有,番薯在北方大量種植,也使得流民、饑民數量大大減少,民亂雖此起彼伏,但規模和次數,顯然小了許多。
“王泰,有一件事說出來讓你高興高興。四川巡撫傅宗龍上折子說,番薯在四川種植大獲成功,救活百姓無數,使得從賊的百姓大大減少。朕這裡,又給你記了一功。”
“陛下,臣不敢貪功。這功勞應該歸陛下和傅宗龍傅大人。要不是陛下讓傅大人任四川巡撫,要不是傅大人讓百姓在四川種番薯,百姓怎麼能吃飽肚子?此事和臣無關,陛下不妨記自己一功。”
王泰說完,和崇禎麵麵相對,都是哈哈笑了起來。
王泰是發自內心的興奮。
這讓他想起了曆史上的“湖廣填四川”來。
公元1668年,四川曆經戰亂,成都全城隻剩下人丁7萬人。一些州縣的原有人口隻剩下10或20。四川全省殘餘人口約為60萬人。
此時距離張獻忠進入四川,已經過去20多年,而張獻忠在四川也隻待了一年多。既得利益者吧。既得利益者把四川人口的凋零,歸在了張獻忠的身上,並有他殺了六萬萬人之多。
何其荒謬!
時移世易,現在四川百姓能夠吃上番薯,活民無數,也算他出了小小的一份力了。
“王泰,你席間所說的練餉之事,朕也明白,但苦於沒有破解之法。此弊政事關者大,朕也是寢食難安啊!”
沒有了旁人,崇禎眉頭緊皺,對王泰也是據實相告。
“陛下,我大明積重難返,積弊太多,若不壯士斷腕,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王泰也是掏心掏肺,絲毫不加掩飾。
先不說土地兼並,光是一個吏治腐敗,就能要了大明朝的命。
“照你所說,從何處下手?”
“改革,一場從上而下的改革。一為軍事,提高軍人
的地位,提倡尚武之風;發布征兵令,凡年齡達18歲以上的成年男子一律須服兵役。一般服役3年,及預備役2年。”
二為懲治吏治腐敗,杜絕賄賂,成立防腐反貪衙門,製定相應條例,殺一批,抓一批,打一批,提一批。”
三是解決土地兼並,清丈田畝,有田者依田畝納稅,無田者分田,但允許土地流轉買賣。
四為統一幣製,如河南一樣,設立銀行,撤消工業、商業的行會組織,譬如危害極大的晉商商會,推動工業、商業的發展。
隻要解決了這四個問題,我大明麵臨的所有困端,必將煙消雲散!”
王泰麵色通紅,鄭重其事,振振有詞。
大明王朝,要是不進行一場從上而下的改革,恐怕就是一場從下而上的革命了。
大明還沒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還能通過一場場重要的手術來解決問題。要是任由病患發展,而不采取措施,那就隻能等死了。
“預備役、工業……”
崇禎顯然聽懂了大部分,但一些新名詞,還是讓他迷迷瞪瞪。
“陛下,預備役相當於衛所屯田的軍士,既是軍人,又是百姓,不過預備役是麵對所有適齡年輕人,訓練也和軍士一般。至於工業,就像種莊稼等是農活,屬於農業,河南造的瓷器、肥皂、玻璃等,這些和土地無關的,需要一定技術和人員的,就是工業。”
“你這麼說朕就明白了。至於銀行,你已經在河南試行,作為新幣的保證,這個朕也見識過。”
崇禎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這個王泰,一肚子奇談怪論,似乎並非誇誇其談,比周廷儒名堂可是多多了。
“軍事、吏治、土地兼並,談何容易啊!”
崇禎搖頭苦笑,笑容苦澀。
“就說這土地兼並,彆的不說,光是那些藩王,皇親國戚,他們手中所占的田地,又該如何朕總不能推翻祖製吧?”
“陛下,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如果高皇帝在世,一定讓你大刀闊斧,革除弊政。相比違反祖製,丟掉大明江山,恐怕更讓人痛心疾首吧?”
王泰脫口而出。崇禎有能力,年輕力壯,如果能夠來一場“明治維新”式的改革,大明王朝的未來,值得期待。
富國強兵、殖產興業、文明開化,大明一定會走上正途。
“當”的一聲,杯子中茶水四溢,崇禎怒容滿麵。
“王泰,你大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這是違背祖製,大逆不道!”
王泰趕緊離開座位,跪在地上,以頭伏地,猶自嘴硬。
“陛下,自古變法,未有不流血者,陛下要重振大明,讓大明國祚永存,必要變法。臣願為陛下衝鋒陷陣,所有的罪責,都由臣一力承擔!”
王泰的決定聽在耳中,像是挑戰,崇禎臉色通紅,咆哮了起來。
“一派胡言!王泰,你是危言聳聽,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陛下,臣錯了!”
王泰連連磕頭,心中卻是極其失望。
“王泰,你真是狂妄之極,狂妄之極!”
崇禎大聲訓斥著跪在地上的王泰,臉色難看,胸膛起伏,顯然十分憤怒。
遠處聆聽的周皇後和坤興公主,趕緊跑了過來。
“陛下息怒!”
周皇後勸了崇禎幾句,對伏地不起的王泰輕聲說道
“王大人,天色不早,你回去歇息吧。陛下也是一片苦心,你不要放在心上!”
坤興公主上前,把王泰扶了起來。
“陛下,臣告退!”
王泰肅拜一禮,崇禎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王泰低頭退了出去。朱妙娖想去送王泰,卻被父親喊住。
“陛下,你這是何必!王泰所言,皆是一片公心,並無私心雜念。你對他,太苛刻了!”
周皇後搖了搖頭。她聽的仔細,王泰忠心耿耿,崇禎實在沒有必要這樣對他。
崇禎的憤怒蕩然無存,他看著王泰的背影,幽幽歎了口氣。
“王泰啊,他就是太廉潔、太能乾、太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