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認為,錦州之圍刻不容緩,遲則必失。況且,師老餉匱,援錦大軍出關,已是勢在必行。”
陳新甲的話,讓崇禎輕輕點了點頭。他遲疑了一下,繼續問道
“洪承疇那邊,是何心思?”
“陛下,洪承疇的意思,建奴兵鋒正盛,又擅長圍城打援,他意為徐徐而進,蠶食鯨吞,做長久之計,不宜速戰速決。”
“那兵部的意思是……”
陳新甲剛要繼續,一旁上京的江西巡撫解學龍早已急不可待站了出來,素拜一禮。
“陛下,臣有本上奏!”
解學龍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滿殿大臣都是一驚,崇禎也是皺著眉頭,微微點了點頭。
“陛下,臣舉薦原詹事黃道周入閣,黃道周通曉經書,忠義雙全,可以擔任輔臣,為國分憂,請陛下聖裁!”
解學龍正義凜然,侃侃而談,絲毫不顧崇禎臉色難看。
陳新甲大驚失色,不自覺地看向了禦座上眼神冰冷的崇禎。
崇禎十二年,崇禎和楊嗣昌等大臣謀和議,以對付中原愈來愈烈的流寇之亂,誰知卻被以黃道周為首的主戰派大臣們猛烈抨擊,最後和議功敗垂成,清軍入塞,百姓死傷無數,中原一片腥風血雨,遍地狼藉。
朝廷已經貶黜了黃道周,誰知道這個江西巡撫解學龍在內閣首輔範複粹即將致仕之時,舊事重提,又要推黃道周出來,而且是入閣。
“解學龍,你倒是說說,黃道周何德何能,竟能入閣擔任輔臣?”
崇禎的戲謔看在眼裡,解學龍反而更加義正言辭,仿佛此刻,他與史上那些忠肝義膽的言官一樣,為國為民,一身正氣,萬古流芳。
“陛下,黃道周字畫為館閣第一,文章為國朝第一,人品為海宇第一,其學問直接周、孔,為古今第一。由他擔任閣臣,我朝幸矣!”
解學龍慷慨陳詞,再次肅拜,滿朝大臣,都為他的一身正氣所震撼。
陳新甲悄悄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眼光不自覺轉向了崇禎皇帝。
崇禎抬起頭來,麵色平靜,眼神冷冷,隻有他緊握的拳頭,暴露了他內心的憤怒。
“字畫館閣第一,文章國朝第一,人品海宇第一,學問古今第一……”
崇禎拿起禦案上的報紙,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
“正如這報紙上所說,黃道周學問這麼高,擔任一教學先生,不是更為合適嗎?”
“陛下,這報紙上胡言亂語,汙蔑國家大臣,陛下不可信之!”
崇禎的輕蔑,反而激起了解學龍的鬥誌,他不顧旁邊兵部尚書陳新甲的眼神,再次慷慨陳詞。
“陛下,黃道周國之棟梁,所作所為,堪為天下楷模。反而楊嗣昌奪情入閣,提攜奸邪,致使流寇大亂,建奴橫行。楊嗣昌有負陛下,黃道周為國分憂,其中是非曲直,陛下詳之!”
解學龍的慷慨激揚剛剛完畢,盛怒不已的崇禎便已經站了起來。
“楊嗣昌為國分憂,恐怕命不久矣。他如此鞠躬儘瘁,反而為你這一張利嘴肆意攻擊,你到底是何居心黃道周枉談國事,巧舌如簧,致使建奴入塞,百姓受苦,黎民遭殃。你一個江西巡撫,在此大言不慚,說什麼忠義兩全,真是可笑!”
“陛下,臣對朝廷一片公心,此情可鑒日月!陛下如此說法,不怕寒了天下臣子之心嗎?”
解學龍再次申辯,大義凜然。
“來人,把解學龍拉下去,革去他的江西巡撫,廷杖八十。革去黃道周所有功名,永不錄用!”
崇禎勃然大怒,厲聲大喊,一旁的王承恩臉色煞白,趕緊擺了擺手。幾個錦衣緹校上前,打掉解學龍的烏紗帽,把解學龍直接按住,向殿外押去。
“陛下,偏聽則暗,偏聽則暗啊!”
解學龍一邊被拖往殿外,一邊大聲疾呼。
“隻生了一張利口!隻生了一張利口!”
崇禎暴怒不已,戳指怒喝,額頭青筋暴起,顯然氣的不輕。
劈裡啪啦的廷杖聲響起,解學龍的聲音越來越弱,終於消失不見。
“退朝吧!”
崇禎心煩意亂,揮揮衣袖,徑直離開。
一大堆朝事,關外關內,這些個攪屎棍,讓他一時頭昏腦漲,竟然都不知道忙了些什麼。
陳新甲想談關外的戰事,但朝堂上這樣一鬨,廷杖之下,君王那裡還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