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中傷和攻擊崇禎,但大明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他真的一點責任沒有嗎?
就像曆史上他不肯遷都江南,也沒有讓兒子任何一個人去江南監國,曆史眾說紛紜,但他作為君王,難道不能乾坤獨斷嗎?
一個王朝好不好,問問黃河上、運河上的那些流民就知道了。什麼時候流民沒有了,這才是王朝的正道。
“李自成隻是造反造慣了,在乎的是縱橫馳騁、掌握他人命運的快感。建奴在乎的是大明的花花世界、金銀財寶,對百姓猶如豬狗。”
李自成還好,一旦建奴問鼎中原,那就是漢民族的噩夢了。
先不要說什麼剃發易服,文明閹割,光是那些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廣州大屠殺、濟南之屠等等,已經是駭人聽聞,一部震驚世界的血淚史了。
“王大人,革新變法,動的就是那些士大夫、豪強官紳的根本,他們又豈能讓你如願?你勇氣可嘉,但卻太想當然了些。”
傅山也是搖搖頭。
他長久在民間行醫,民生凋敝,百姓苦矣,大明是個什麼樣子,他自然比誰都清楚。
“大明本就積重難返,還不革新變法,因循守舊,隻能是死路一條。一個爛掉了的房子,還要那些個破瓦朽木有何用?那些個蛀蟲鼴鼠,隻有破壞,沒有建設,還真以為他們是救世濟民的良藥嗎?”
這個時候的王泰,對大明王朝,已經開始失去了信心。
官以財進,政以賄成,文官愛才,武官怕死,吏治腐敗、土地兼並、豪強宗室,如此局麵,不根除如何改變?
“大人,你究竟想要什麼?”
傅山看著眼前的王泰,暗自搖頭。
這位五省總理還是
有些優柔寡斷,不過這種婦人之仁,對天下百姓,的確是大善。
“要的是什麼?我要的是我漢人的驕傲,我漢民族的驕傲!我要的不是他們形如乞丐,要的不是他們卑微如螻蟻,要的不是他們麵黃肌瘦、忍饑挨餓,更不要他們被建奴視做“人畜”,任意淩辱和屠戮!”
漢人的驕傲!漢民族的驕傲!
陳子龍和顧炎武,包括傅山,都是麵色通紅,肅然起敬。
漢人還有驕傲嗎?
漢民族還有驕傲嗎?
王泰心潮起伏,眼淚差點脫口而出。
為了生活奴顏婢膝、卑躬屈膝,麵黃肌瘦、渾身臟兮兮,眼神空洞、神情麻木,這樣的人,還有值得驕傲的地方嗎?
自信、健康、熱愛生命、有知識、有追求的國民,這才有做國人的驕傲。
兵臨天下、四海賓服,文明沐浴太陽能照到的地方,這便是漢民族的驕傲!
而能讓百姓活成這樣,在生死線上掙紮,能讓流民生不如死,水深火熱,每一個執政官都應該感到臉紅。
“大人,你要麼是大奸大惡,花言巧語、居心叵測,要麼是千古先賢,為國為民、嘔心瀝血、雖九死而未悔。反正,在下是被你說服了。”
傅山搖了搖頭,鄭重其事。
漢人和漢民族的驕傲,他有很是期待自己有看到的那一天。
“大人心胸之開闊,在下望塵莫及!”
顧炎武肅拜一禮,心悅誠服。
“大人,為了大明百姓,還是慎重,一旦和朝廷開啟兵端,那便是生靈塗炭了。”
陳子龍憂心忡忡。
雖然他為王泰做事,也目睹王泰治下一係列翻天覆地的變化,但要和朝廷公然割裂,他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高皇帝對我中國有大功,當今天子亦無惡行,皇帝又將公主下嫁於我,我和天子有婿翁之誼,非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和朝廷開戰。”
王泰目光轉向了傅山。
“先生,你還沒有說,為何田夫人懷的是女孩,郡主懷的就是男孩?”
王泰也回到了原來的問題上。
“大人,陳先生和顧先生,他們心知肚明,不妨聽聽他們怎麼說。”
傅山微微一笑,目光轉向了陳子龍和顧炎武二人。
陳子龍和顧炎武對看一眼,都是一笑,各自分開。
朱妙婉懷孕,王泰有了後人,消息一旦傳出,對於麾下將士,無疑是吃了顆定心丸。王泰若是沒有後人,眾人的心都得懸著。
河南衛軍驍勇善戰、甲於天下,隨著將來的走勢,河南衛軍必會攻城掠地,攻無不克,天下必會為河南衛軍所攻取。王泰有後,這標誌著河南衛軍可以像以前一樣,開疆擴土,不會因為王泰自身有變故而戛然而止。
“大人,田夫人出身商賈,地位卑賤,籠絡人心,威望不夠。郡主皇親國戚、金枝玉葉、身份嬌貴。大人要救國救民,須得以郡主之尊,公主之貴。”
陳子龍麵帶微笑,輕聲說道。
“大人,如今公主尚未有身,而郡主有喜,大人處境堪憂,此時此刻,郡主懷的,就必須是男孩!”
顧炎武的觀點,也是出奇地和陳子龍一致。
王泰微微點了點頭,沉吟片刻。
“那就在報紙上把這消息發出去的,也讓天下的百姓知道,我王泰有後了。”
王泰看著窗外的秋雨,麵色凝重。
“朝廷判我為亂臣賊子,昭告天下,我也會告諸萬民,我王泰對大明忠心耿耿,對大明百姓苦心積慮。我要告訴天下人,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宗室、士大夫、豪強、貪官汙吏的天下。”
他倒是要看看,朝廷的旨意和他的廣而告之,這天下百姓,到底是怎樣的一番心思和反應。
報紙掌握在自己手上,不再是士大夫們掌握輿論的喉舌,天下人,才是真正的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