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祖大壽、祖大樂,故舊張存仁、洪承疇等皆是寫來書信勸他降於建奴。他們兄弟一直猶豫向,乃是因為有許多不便之處而已。
“長伯,與其死在這裡,不如放手一搏。大明已經爛透了,無藥可救。你是想成為塚中枯骨,還是一方梟雄,你自己決斷。左右不過是和建奴合作而已,大家各取所需。”
方光琛神情猙獰,殺人誅心。
“自古艱難為一死,曆史自有後人評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要是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吳三桂眼睛一亮,目光也變的冷厲起來。
寧可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即便是國之大賊,也要榮華富貴!
識時務者為俊傑,拘泥於禮教,愚忠於崇禎,除了死無全屍,那有前途可言!
“話雖如此,但卻是有諸多不便,不是說說那麼簡單。”
吳三桂輕輕搖了搖頭,言語遲疑。
“家人都在京師,山海關還有曹變蛟和邱民仰。”
方光琛輕聲笑道,鎮定自若。
“與清軍密議之後,立刻遣人去京師,讓吳氏一族躲避。至於山海關,隻需和清軍演一場戲,裡應外合,山海關指日可下。”
吳三桂臉色通紅,他猶豫片刻,狐疑不決。
“我關寧軍與建奴數年大戰,雙方都是死傷無數。即便我欲求和,建奴會答應嗎?”
“戰場上各為其主,又不是殺父奪妻,何來不死不休。”
方光琛哈哈笑了起來。看來,這位手握重兵的年輕總兵,已經動心了。
“沙場決戰,死傷各在天數。況且如今投於清軍,可保關寧鐵騎無虞,長伯隻要手握重兵,清軍還不是要忌憚三分。令舅祖大壽,表兄弟祖澤潤,舊僚張存仁,還不是和清軍常年廝殺,令舅祖大壽更是降而複叛,還不是黃太吉、多爾袞的座上賓。大丈夫藏器於身,順時而動,才能成就大業。長伯慎之!
吳三桂心中砰砰
直跳,這亂世,不正是渾水摸魚,各顯神通的大好時機嗎?
“可是那王泰……”
陡然想起王泰,吳三桂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王泰恨韃子入骨,一旦自己和韃子合作,必然會和王泰勢成水火。到了那個時候,可就是要和王泰正麵交鋒了。
“王泰不過一亂臣賊子,況且觀其言行,似乎要避居於海外。王泰得罪了大明幾乎所有的讀書人,文臣武將、宗室豪強,他即便是想呆在大明,能長久嗎?”
方光琛侃侃而談,似乎他真是洞悉王泰內心的諸葛孔明一般。
“何況,兵臨城下,九死一生,有得選擇嗎?”
方光琛徐徐道來,吳三桂眼神閃爍不定,良久,才輕輕點了點頭。
“獻廷兄,容我想想,好好想一想。”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看起來除了投降,他已經沒有了任何選擇。
寧遠總兵衙門,臨時的薊遼總督行轅。
“要是這樣下去,寧遠城就是一座死城!”
衙門大堂,薊遼總督王永吉坐在椅子上,對著大堂之上的一眾將領,滿臉的沮喪。
突圍無望,看樣子隻能力戰殉國了。
“事到如今,還議什麼,左右一死而已。”
果然,有將領懶洋洋說了出來。
“韃子勢大,擺明了就是要困死咱們,大家還是想想自己的後路吧。”
又有文官臉色煞白,哆哆嗦嗦說了出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讀書人洞悉利害,自然要明哲保身了。
事關生死存亡,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顧忌。
“大人,清軍勢大,不可力敵,不如詐降,借北兵對付王泰……”
有人開頭,監紀同知童遣行不徐不疾,開門揖盜,便說了出來。
幾個月來,關於如何逃離寧遠城,爭執不休,如今已經要糧草斷絕,那是個遮遮掩掩的客套話,生死關頭,顧不上了。
“姓童的,你在胡放些什麼狗屁!韃子人麵獸心,向他們搖尾乞憐,我做不到!”
副將曹國豪臉色通紅,“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如今清軍圍城,內無糧草,外無援兵,內外隔絕,與其無謂的抗爭,不如委曲求全,和建奴合作,即可保存實力,又可為國除賊,何樂而不為?”
寧遠軍副將楊坤義正言辭說了出來。
“都少說兩軍!”
薊遼總督王永吉皺了皺眉頭,目光轉向了一直沒有吭聲的吳三桂。
“吳將門,你是個什麼意思?”
“大人,事已至此,莫若詐降北兵,進關共同誅殺王泰國賊,事成則重酬清軍。清軍不過想要些金銀糧食,到時兩軍好離好散,此為兩全之策。”
吳三桂默不作聲,他一旁的方光琛肅拜而言。
“方先生說的沒錯!識時務者為俊傑,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暫時降了建奴,對付王泰反賊,保存實力,此為上上之策。”
寧遠衛遊擊將軍郭雲龍立刻附和起方光琛來。
“郭雲龍,你滿嘴噴糞,你這是認賊作父,引狼入室!你和方光琛一丘之貉,沒一個好東西!”
副將曹國豪站了起來,高聲怒罵。
吳三桂臉色一變,“鐺”地一下放下茶盞,方光琛身後的吳三輔猛然向上,手中短刀在曹國豪背上連捅幾下。
“你們……”
曹國豪想轉過頭來,卻被吳三輔輕輕推倒,栽在了血泊之中。
“我意已決,降了清軍,共除國賊。還有誰不服?”
吳三桂眼神冷厲,從堂中眾人的麵龐上掃過。
“我等以吳軍門馬首是瞻!”
“我等追隨吳軍門,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寧遠軍副將楊坤,以及寧遠衛遊擊將軍郭雲龍立刻站了起來,肅拜行禮。
“一切都聽吳軍門的軍令!”
吳三桂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薊遼總督王永吉趕緊拱手一揖。
“好,非常好!”
吳三桂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掌。
“各位,咱們共同進退,生死相依,永不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