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看著和議文書,臉上肌肉抽動,手指哆嗦。
難道說,大明必須和建奴,簽署城下之盟嗎?
“魏卿,你們閣部,是個什麼決議?”
崇禎的目光,轉向了內閣首輔魏藻徳等一眾大臣。
大明戰事連連,九邊精銳喪失殆儘,而流寇之禍正張,崇禎之意,欲以金銀緩清軍,專力平寇,閣臣蔣德璟和兵部尚書陳新甲都是讚成和議。
魏藻徳等閣臣一言不發,崇禎臉色難看,怒火攻心。
“眾卿欲安享其成,成則分功,敗不及禍。當真是老成持國,打的一手好算盤啊!”
崇禎冷笑連連,咳嗽不斷。
“陛下乾坤獨斷,臣等唯陛下聖命是從!”
“臣等以陛下馬首是瞻!”
魏藻徳幾人臉色煞白,又是跪下,磕頭碰腦。
他們自然是讚成和議,但一旦朝中非議,皇帝不得已秋後算賬,他們這些說話的臣子,又豈能獨善其身?
萬一是抄家滅族,豈不是太冤了些?
“都起來吧。陳卿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崇禎擺了擺手,看著下麵的一群臣子,心灰意冷。
無人肯為君分憂,為國分憂,百無一用,滿朝文臣,皆可殺之。
“陛下保重龍體,臣等告退!”
魏藻徳等人汗流浹背,爬了起來,紛紛退出了暖閣。
幾位閣臣出了宮門,人人都是吐了口氣,麵色也都紅潤了起來,和剛才暖閣時的愁眉苦臉,截然不同。
最重要的是,幾人沒有就和議發表任何意見,不用擔驚受怕。即便是皇帝要和談,也不需要他們任何一人前來背
鍋。
“魏大人,你說,皇帝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陳演看了看周圍,向首輔魏藻徳低聲問道。
魏藻徳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這還有什麼可猜的。內憂外患,上意主和,天日昭昭。”
閣臣謝陛滿臉輕鬆,不屑地說道。
剛才不發一言,這會卻可以暢所欲言。
“其實皇帝和議,朝中早已經是沸沸揚揚。言官屢屢上疏,捕風捉影,你們以為,這是空穴來風嗎?
謝陛的話,讓魏藻徳點了點頭,眉頭一皺。
各位,“和議之事,還是不要妄言,需守口如瓶,以免讓言官們發難,讓陛下憂心。”
幾人都是點頭稱是,謝陛也是滿口答應。
閣臣蔣德璟看向謝陛,心裡七上八下。
謝陛這個大嘴巴,唯恐天下不亂,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替朝廷守住這個秘密。
堂堂閣臣,國家重員,無人敢替君王分憂,傳播流言蜚語,倒是爭先恐後。大明朝廷,可謂是危矣。
“各位,你們說,王泰這廝,既不隔斷漕運,這個時候又召了水師回來。他到底是要作甚啊?”
魏藻徳話鋒一轉,看向了其餘幾人。
暖閣之內,隻剩下了崇禎和陳新甲君臣二人。王承恩出去,親自守住了閣門。
“陳卿,你說,王泰這廝,既不隔斷漕運,又召了水師回來。他到底是意欲何為啊?”
暖閣中,崇禎目光幽幽,問出一句和魏藻徳幾乎一樣的問題來。
倔強倨傲氣憤過後,總要屈從於現實。
一國之君,利益當先,危難之際,還是要顧及任何方對朝廷的任何善意,即便是來自叛臣王泰。
“陛下對王泰有恩,又有翁婿之情,王泰怕是顧及舊情,不忍和朝廷刀兵相見。”
陳新甲斟酌一下,說了出來。
“那與建奴的和議……”
崇禎微微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陛下,我使者見憨,奴索金三十萬、銀二百萬,許金一萬、銀一百萬,建奴不肯,要金十萬、銀二百萬,不從,即發兵京師。”
兵部尚書陳新甲上前稟告,小心翼翼。
“陳卿,國家危難,內憂外患,朕授你秘密與建奴和議,可款則款,不妨便宜行事。”
崇禎壓低了聲音,陳新甲滿頭大汗,連連點頭
“此次和議乃絕密,不可讓外廷知曉。諸臣阻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故深秘之。”
崇禎臉色一板,鄭重其事。
如能與建奴和談,先集中精力對付李自成,內外交困之下,不失為一時權宜之計。秘密進行,也是怕那些個一根筋的大臣們死抱住《春秋》大義不放,以祖製倫理來乾擾和議。
君王鄭重叮囑,陳新甲連日操勞,這一日下朝,剛剛回到府中,兵部立刻派人送來了和議使者馬紹愉和多爾袞和談的書信。
“……索金五萬、銀一百萬。願為國討賊,揮兵南下……”
陳新甲暗暗鬆了口氣。
這一下,對君王也算有個交待了。
“大人,用飯了!”
下人的聲音響起,陳新甲把文書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一覺醒來,陳新甲來到書房,想要帶文書進宮麵聖,卻發現文書已經不見。
“陳福,桌上的文書何在?”
陳新甲額頭冒汗,大聲喊了起來。
“大人,桌上的塘報,小人昨夜已經交給塘報官傳抄於六部各衙門了!”
下人上來稟報,陳新甲目瞪口呆,癱坐在了椅子上。
絕密的和談文書當塘報發出,等於昭告天下,朝廷與建奴和談了。
這一下,麻煩可大了。
崇禎二十年春,兵部尚書陳新甲私自與建奴和議,被朝廷下令捉拿下獄。陳新甲在獄中向崇禎上書請求寬恕,皇帝毫無通融餘地,以“人臣無境外之交,不告君父而專擅便宜,辱國啟悔,不能持廉,才不堪用,屢誤國事”之罪,身首東市。大明天子崇禎發“罪己詔”,大赦天下,號召各地軍馬入京勤王,以衛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