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離西境尚遠,蒙雨和沈冰清投宿於暮城西部的一家客棧。西行的第一夜,吃住還算舒適,黝黝吃上了肉,烏鴉們自行覓食。
第二天,蒙雨小分隊晨起趕路,直到臨近傍晚,才在路上碰到趕回來接應的輕騎。為了和眾人儘快彙合,沿途雖有客棧,卻隻管趕路,不再投宿。
第二天晚上,眾人宿於野外。
之後,連著這樣趕了四天路,在第六天的傍晚,沈冰清指著一家客棧對蒙雨說,“這應該是暮城西邊最後一家客棧了。”
於是眾人投宿,補給,沐浴,休整。
沈冰清讓蒙雨寫第二封信,怕她浪費時間,自己口述,蒙雨落筆。
“四月十日,暮時,至邊城客棧。雨。”
沈冰清照例放飛兩對信鴉。
之後的行程,再無城鎮、客棧,眾人慢慢接近暮城與西地交接處的無人區域,沿途景色越發壯麗遼闊,卻因杳無人煙而顯得空寂荒涼。
……
蒙雨出行出行的第七天,即離開邊城客棧的那個清晨,西部兵營內,一個文雅的小兵不願窩在鬨哄哄的食堂裡,捧著一杯酥油茶坐到門口的台階上,一邊悠悠喝著,一邊仰望蒼穹。
因為陳統領喜歡打鳥,附近的鳥兒得到風聲,再也不肯飛來。空中除了偶爾飄過幾朵雲絮,什麼景致都沒有,但喜歡蔚藍天色的文雅小兵就是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天空中出現四個黑點,越飛越近,越飛越低,竟是四隻黑色的鳥!
這樣的景象,多麼難得,多麼令人驚喜。
文雅小兵衝回嘈雜的食堂,這會顧不上文雅了,大聲叫喚道“溫小雲,溫小雲!”
溫小雲從人群裡走出來,看著從未打過交道的文雅小兵。
文雅小兵激動不已,“鳥,天上有鳥!”
溫小雲跑出去一看,可不是有鳥嗎!那鳥已經飛得對麵的屋頂上,根本不用弓箭,可以直接抓來玩了。但藍玉哥哥不喜歡抓活鳥,他隻喜歡打活鳥啊。
想要讓藍玉哥哥高興,還得想辦法讓那些鳥飛起來,飛高了,飛遠了。
溫小雲是可以和鳥兒們進行簡單對話,但他要哄騙它們去死,卻又狠不下心來。怎麼辦呢?
鳥兒們在屋頂上四處張望,似是尋到了什麼目標,竟然從溫小雲的眼皮底下飛走了。
溫小雲去追,追著追著,就追到賈統領昔日辦公兼居住的地方,現下為藍玉哥哥所用。
……
陳藍玉正和一名年紀相仿的男子坐在大廳裡吃早飯。
溫小雲衝進大廳,見陳藍玉和男子同時轉頭看他,正糾結著是直說還是耳語,陳藍玉笑道,“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嗎?難不成你怕祖越世子?”
祖越世子也跟著笑起來,“沒想到我這般長相,竟然能嚇著小孩子?”
溫小雲看二人拿他取笑,不管了,“藍玉哥哥,外麵有鳥,一共四隻。”
鳥?四隻?
陳藍玉一聽,手癢心更癢,生怕鳥兒飛走,忙向同桌人行禮,跑進側室拿弓箭便衝出門去。
因為匆忙,陳藍玉行的隻能算半禮,祖越世子並不介意,跟出來看熱鬨,臉上始終保持著輕微卻撩人的笑意。
四隻黑鳥齊齊地落在廳外最矮的牆頭上,看到陳藍玉拿了弓箭出來,同時瞪大了眼睛。
不遠千裡給你送信,你舉弓箭相迎?信鴉們覺得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去。要不是大儺千叮萬囑,務必把信送到主人手上,傲嬌的它們此刻轉身就走。
溫小雲準備去趕黑鳥,它們飛起來了藍玉哥哥才好打,被陳藍玉攔住了。
陳藍玉和黑鳥互相打量。
陳藍玉暮城信鴉?還真是!暮城通了?
信鴉彆愣著了,快取信啊。
陳藍玉試著向它們伸出手,第一隻信鴉飛到他手裡。
待他取下腿上的信筒,它又飛回牆頭上。
陳藍玉打開字條一看,頓時心怦怦。
之後又用同樣的方法,拿到了另外三張內容一樣的條子。
……
還真是她寫的。
那寫得極其不耐煩的,應該是第三、第四封吧?
怎麼能說不耐煩呢,隻是寫得急切了些。
陳藍玉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沒有注意到祖越世子已站至身後。
“藍玉公子,我有一問。”
“世子請講。”
祖越世子快速地搶過一張字條,“這寫信的人,怕是沒上過學吧?”
陳藍玉繼續欣賞手中的三張字條,“字能認出來就行了,我隻在意字麵的意思,不在乎筆跡上的風流,再說了,她那麼忙,哪有時間練字?”
既不認識多少字,字也寫得極其難看的溫小雲勉強看懂了信的內容,“竟是雨兒姐姐的信?”
三人還想說什麼,忽聞牆頭四隻烏鴉齊鳴。
陳藍玉,快寫回信啊,等著回去複命呢!
陳藍玉反應過來,跑回屋內畫圖紙,標注出石頭小院的具體方位,估算著等她收到信,大概已經走到暮城西境邊界,便將進入西地之後的路線簡明、清晰地畫出來。
祖越世子和溫小雲一邊替陳藍玉盯著信鴉一邊交談。
“藍玉公子還沒娶親?”
“他還年輕啊,不急。”
祖越世子又問,“也沒有孩子嗎?”
這話在暮城長大的溫小雲有點聽不懂,“沒成親哪來的孩子?”
沒成親的祖越世子倒是有幾個孩子,是同陪房侍女生的,雖是庶出,但有勝於無。
“我的意思是,藍玉公子年紀輕輕就上戰場,沒有孩子,萬一不幸負傷或戰死,豈不是……”
溫小雲打斷他,“世子哥哥不是也沒娶親嗎?你都敢一個人到沽美做人質,藍玉哥哥是來助禹王爺一統西地的,深得王爺信重,郡主厚愛,要說危險,世子哥哥的處境更危險。”
祖越世子道,“我與藍玉公子一見如故,關心則亂,是我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