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輔佐的,可都是昏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這叫什麼,哦,助紂為虐。”
海棠說這話倒不是故意給忍者難堪,隻是就事論事,緊接著他又及時地補充了一句,“所以忍叔,你比他們厲害多了,你輔佐的可是明君啊!”
忍者終於有機會體會傳說中的“打一巴掌給一顆糖吃”,醜話好話都讓這海棠小子說了,他還能說什麼?
曲荊風道,“去年驪水峽穀初遇,我誤打誤撞,將忍叔誤稱為忍者……”
忍者坐著對曲荊風施了半禮,這才開口回話。
“當時我也很吃驚,心想少主莫非也會相麵推演不成?祖上確實姓忍,世居西羌,我父輩支脈遷至中原已近百年,漸成王都望族。來到中原後,父輩將忍姓改為任姓,我單名確是一個者字,少主並未呼錯。”
“這都能猜對,曲兄真是神了。”
海棠搶過話頭,繼而拋出他的疑問,“任者?任者不是今朝唯一的雙榜狀元嗎?據說當年榜下捉婿鬨得沸沸揚揚,沒想到那被捉的婿竟然是——忍叔,哇,原來你不是孤家寡人,你真的經曆過洞房花燭夜,金榜提筆時。”
“隻許你們年輕人談情說愛?誰還沒年輕的時候?不過我們夫妻緣分不深厚,不能到白頭,趁著未有兒女和離了。”
這個話題說到這裡,忍者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他轉去說彆的,“少主,你父皇開創的王朝,前後就出了兩個雙榜狀元,前世有玉公子在軍事上全力助你,這一世忍者能在少主跟前奔走,深感榮幸。”
曲荊風心道,真不知自己哪來的好運氣,兩個雙榜狀元都讓他趕上了。
海棠看曲兄嘴角又浮上一絲不覺的笑意,知道他的心又飄到梨渦那了,不對不對,這次飄得更遠,飄到梨渦的前世那去了,心下不由感歎,原來曲兄喜歡學習好,學問深的……
自己不論怎麼努力,都不可能取代梨渦。罷了罷了,海棠心裡酸楚,將第一包燒好的鮮香菌子孝敬到忍者手裡,“忍叔,你給我們說說曲兄唄。”
見話題涉及自己,之前微微低頭盯著火苗又差點出神的曲荊風抬起頭看忍者,葉昀也跟著滿眼好奇地看過去。
忍者見自己成為焦點,打了一番腹稿,這才悠悠開口說道,“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少主應該是明年春時登基為新君,政事通暢,夫妻和美,三十歲得一子,三十五歲得一女,六十歲退隱當太上皇,壽運八十有二。”
如此看來,曲兄既當了皇帝,又得了善終——海棠在充分消化了忍者的話之後,又迫不及待地問,“那我呢?”
“你?”
忍者這個簡短的問句讓海棠有些受不了,他連讓人算命都不配嗎?
海棠沒有糾纏忍者,低頭默默往嘴裡塞了一顆超大的菌子,落寞地嚼了起來。
忍者眼看著海棠刻意醞釀的眼淚就要溢出眼眶,突然就不忍心了。
“棠兒,”忍者喚了一聲,“彆哭,我給你算便是。”
一聲“棠兒”讓忍者對麵的三人都愣住了,忍者之前要麼硬生生地喊海棠的名字,要麼叫他“海小子”,這怎麼突然間就叫起“棠兒”了呢?
算算年紀,二十七歲的海棠,被四十九歲的忍者這般叫喚,能忍。
海棠連忙伸過撥弄炭火後黑漆漆的手握住忍者的,忍者的手也乾淨不到哪去,便任由他的“棠兒”激動地握著。
“謝謝忍叔,”海棠解釋道,“我真沒打算用哭來恐嚇你,隻是一想到你連算都沒把我算在內,我就……”
“你這傻孩子。”忍者仔細地打量海棠,用一種極其肯定的語氣說道,“你很快就會失去你的頭發。”
頭發?海棠第一反應是放開忍者,舉起雙手去摸自己的頭發。
他,他要禿頭了嗎?這回海棠真的要哭出來了。
曲荊風見愛發如命的海棠慌了手腳,趕緊幫著追問是怎麼回事。
忍者無奈,“我也隻能看到大致的走向,至於是掉光了,還是被扯斷了,或者是被燒了,我也說不上來。”
海棠聽明白了,未來的日子裡,他要防掉,防纏扯、防火燒……但是,就算他想儘一切辦法保護他的頭發,他最終,還是會失去它們,因為這是忍叔算出來的!
他那麼好奇乾什麼?
放著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非要預知什麼未來,從此以後過著提心吊膽、無比絕望的日子……他先睡了。
曲荊風拍了拍背對著他側躺的海棠朝上的那隻手臂,以示安撫,之後轉頭問忍者,“葉昀以後會怎麼樣?”
“葉昀——”忍者頓了頓,憐愛地看了十三歲的少年一眼,“回少主,葉昀很好,得償所願。”
很好嗎?
很好就好。
曲荊風抱著葉昀,很快就睡著了。
眾人一覺睡到——天不亮?
他們自認已經睡飽睡足了,期間醒來數次,看天不亮,又繼續睡。直到忍者意識到,這天不會亮了,眾人這才站起來,仔細觀察這林子。
他們昨天傍晚,或是前天傍晚走進這片林子,當時林外還籠罩著落日的餘暉,溫柔靜美極了……
一走進這林子,卻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看不到了。
當時四人以為天黑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走進了黑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