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沈意歡吃的極不自在。
宸月哪怕再收斂,可是他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火辣辣的,就連兩個丫鬟都覺得有些難為情。
更不要說當事人沈意歡了!
宸月看著她的頻率,已經讓她困擾到,要是桌子上有個洞,她都能鑽進去的程度。
好不容易挨到一頓飯後,她借口午休,就回了弄花小築。
一直到下午鄰居們來開始乾活兒,她都沒有出現。
宸月坐在房頂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給八斤送瓦片,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直到一個時辰後,大夥兒歇下,兩人才並排坐在一起,仰頭望著天空發呆。
“宸公子,你在想什麼?”
八斤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在考慮,我要不要聽你的話,去軍中謀前程去。”
八斤說完,低頭看著自己破洞的鞋子裡露出來的大拇指,眼裡閃過惆悵。
“前程,其實也不是那麼好謀的。”
宸月目光望著二樓的方向,雖然看不到裡麵,但是能看到她住的房間的窗戶。
他去謀了前程,卻錯過了自己喜歡的姑娘。
“你有喜歡的姑娘嗎?”
“我嗎?”
八斤偏過頭看他,臉紅了又紅,“我家太窮了,沒有姑娘看得上我的,我從來不敢生這個心思。”
八斤說著又低下了頭。
其實,他喜歡花船上打雜的畫眉,可是畫眉說,她要出花船,得二十兩銀子才能贖身。
更何況,花船上的媽媽養著她們,就是等年紀到了接客賺銀子。
畫眉已經九歲了,再過兩三年,說不定就被媽媽推出去賺銀子了。
而他,三年攢夠二十兩,怎麼可能攢的夠呢?
更何況,三年後,萬一媽媽又漲價,他手裡沒錢,他又該如何麵對畫眉?
他不敢給人家承諾什麼?
他根本攢不夠二十兩銀子。
他連娘的藥費都籌不夠,之前一次,還是畫眉借給他三錢銀子應了急。
後來,他雖然給畫眉還錢了。
可總覺得,一個男人拿女人的錢花,就在她麵前矮了一截子。
畫眉看他的眼神,他明白,可他不敢應承人家什麼!
他怕自己無能,讓她失望!
本想一直將秘密藏在心裡的,可不知為何,被宸公子問起,他又想說了。
“我想娶花船上打雜的姑娘,可我沒錢,無法替她贖身。
況且,我這麼窮,她未必就願意,跟我過苦日子。”
八斤今年一過,就已經十三歲了,該懂的都懂了!
自然知道,他與花船上的姑娘,中間隔著什麼。
宸月低頭看著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他也曾因為種種原因忐忑著,一直沒敢下定決心。
就在他以為自己足夠強大,將一切準備就緒時。
才發現心上人已經嫁人,那種愛而不得時的沮喪,幾乎將他脊梁壓垮。
心若被淩遲一般痛苦。
他一度以為,他此生,再也無法擁有她,那個被他藏在心尖尖上的姑娘。
可陰差陽錯,卻終於又有了站在一起的機會。
少年人在最好的年華,他貧窮,赤忱,除了年輕,一無所有。
“她喜歡你嗎?”
八斤搖了搖頭,“她不敢喜歡我!”少年人眼裡閃過茫然。
眼神望著遠處,眸子裡透出一股與年紀不符的世故。
“我沒錢娶她,況且,爹娘在上,他們……
暫時,我的婚事我還做不了主,她命苦,也不敢賭。”
八斤說完話,低著頭,鼻子酸酸的,一股苦澀湧上喉嚨。
男人看著少年渾身的挫敗,巴掌拍在他的肩膀,
“去北臨吧,男人想要的一切,需要自己去努力,去不擇手段的爭取。
讀書這條路,你已經走不通了!或許,從軍可以。”
他抬頭上看二樓的窗口,心說心上的姑娘哪怕不愛他。
可她心裡欣賞他。
沒有將他當作紈絝,更沒有聽信流言,對他抱有偏見。
所以,哪怕中間錯過幾年,但,她還是他心中最乾淨,純粹的好姑娘!
這一刻,他對眼前這個少年,憐憫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