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的命令是我下的,我願意承擔所有的責任!”馬青仝肅然說道:“我是軍人!為了勝利,我會不擇手段,如果需要,我可以奉上自己的生命,更何況是其他人。”
“然後呢?勝利之後呢?”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戰爭,不是解決爭端的唯一手段!”甄鑫臉現疲憊之色,說道:“我討厭戰爭!如果一場勝利,要以無數人的生命為代價,我要這樣的勝利何用?”
“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遺一。這樣的天下,要來何用?”
“權力,是最大的毒藥。殺戮,是會上癮的!”
“哪怕我們滅了蒲家,然後以一支比蒲家還要殘暴的軍隊來替代他們嗎?這樣以暴易暴的軍隊,於我何益,於民何益?”甄鑫擲地有聲。
於民何益?
軍隊還需要考慮平民百姓的利益?可是,天下的百姓,如今都已屬於元國,為什麼還要考慮他們的利益?
馬青仝與熊二皺眉沉思。謝翱腦中卻如有晨鐘震響。
我們,到底要為什麼而戰?
真的為了光複趙宋嗎?
泉州趙宋氏宗親被屠戮殆儘;杭州趙氏子孫十年前隨三宮北遷,如今已如鵪鶉般接受自己亡國之奴的身份。而且如趙孟頫之流,因為書畫技藝的超群而開始成為北地文人的關鍵一員,甚至已入仕為官。
他們早已不在乎祖宗留下的基業,自己卻要為了這樣的人去拚殺餘生嗎?
一朝一代的滅亡,因素很多。趙氏皇族的投降,則是故宋滅亡的最主要原因。
他們一降,便讓天下所有的抗元者,儘皆成了反賊!
宋室皇朝早已如同一根爛到骨子裡的朽木,文丞相扶他不起,張世傑陸秀夫扶他不起,自己也絕無可能再將其扶起。
那麼,自己到底要為什麼而戰?
天地有正氣,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而正氣的來源,不應當是一國之君,而是萬姓之民。
平民即蒼生,百姓當是天下!
這道理,自己並不是不懂,而是從來沒有真正地思考過。
自己的心胸與氣魄,終究還是遠遠不如眼前這位十五六歲的少年郎!
謝翱頓首再拜。
……
今日的南澳島,風急浪高。
一艘三百料海船,費了許多勁,才終於靠上了西部岸邊一個剛建起不久的碼頭。
收帆落錨,捆緊纜繩。粗糙的碼頭,隨著纜繩一縮一緊,與海船一齊搖晃。
離碼頭不遠,一座剛建好的平房內,衝出數人,在風中與船上之人相互叫喊。
隨之,船上的水手與碼頭上的夥計,開始將船上的捆紮完整的貨物,一件件地搬至那座平房之內。
磚砌的平房門窗俱全,屋頂齊整,裡麵隻有數張草席。住人非常簡陋,裝貨卻恰好可用。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兩百餘艘船七千多人進入廣東,在不能隨意搶劫的情況下,後勤糧食保障自然得自行解決。一部分指望香山島的籌措,一部分由泉州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