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卓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有預感,這次武道盛世絕不會如同之前一樣,這天下也絕對不止大周、南黎、東夷、北蒼和西域!
屆時會發生什麼,這塵世帝國還能不能存在,都在兩說,我覺得一個武者,純粹的武者,追求虛偽縹緲的長生,絕對不能指望塵世皇權!”
姬春臼沉默,沉默了好久,似乎失去了對話的興趣,或者話不投機半句多,看向辛卓,認真說道:“朕補你足夠多的錢糧,正式加封你為秦王,假節鉞,節製西秦之地,再為你洗清賊名,殺掉令狐丕,如何?”
辛卓蹙眉,顯然是不夠的,你姬春臼不退位,我氣如何能消?
姬春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朕不會退位,隻有駕崩!”
辛卓忽然也搞懂了他的心思,不搭話,隻是倒下三杯“酒水”,推給姬春臼和吳王,自己也拿起一杯,直視兄弟二人:“我西秦已經占領半壁江山,爵位錢糧我自己會取,絕不能用這些打發了我!”
“你待如何?”姬春臼冷聲道:“你並不能真的攻滅大周,拖的越久,你西秦處境越是艱難!”
辛卓針鋒相對:“老子調集百萬大軍猛攻帝都就是了!”
姬春臼歎了口氣:“說吧,還要什麼?”
辛卓一字一句:“還要你們寫下欠條,欠我薑玉卿一條命,你殺我多少次,你心中最清楚,我心中之恨難消!”
“僅此而已?”姬春臼問。
辛卓點頭:“僅此而已!”
“好說!”姬春臼揮手招來筆墨,親自書寫下兩封禦筆,一封是欠條,一封是對辛卓的封賞和犒勞,做為退兵的條件。
姬佩玉也不明所以的寫下一張。
辛卓接過,仔細打量一圈,確認無誤,舉起杯子笑道:“很好,錢糧、封號一到,西秦即刻退兵,來,西域甘泉,請飲!”
姬春臼與吳王不疑有他,舉杯一飲而儘。
“這是你堂弟!”姬春臼扔了杯子,指向一旁發呆的薑玉圭,“如果朕淩遲了他,你會心痛嗎?”
我心痛個鬼!
但辛卓還是說道:“那是自然!”
“我也有兄弟!”
姬春臼拍了拍吳王姬佩玉的肩膀,“殺一個夠了,朕看出了你誌不在江山,無趣,對吧?”
辛卓點頭:“是挺無趣的!”
姬春臼不再說話,帶著吳王和薑玉圭轉身回去,他背著雙手,冕冠流蘇晃動,一副帝王氣派,走的很慢、很慢,
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每一寸土地,然後看著藍天白雲,再看向巍峨連綿的皇城、城牆上他的臣子和軍隊……
從護城河外到“神武門”下不過幾裡的路程,他走了接近半個時辰,到了後麵已經走不動了,舉步維艱,嘴角也流出了褐色血絲。
無論城牆上,還是身後,或者遠處的西秦大軍,都沒有捕捉到。
這時他忽然停下了,努力的擦掉嘴角的血跡,挺直腰杆,回過頭溫和對吳王招手道:“佩玉,來!”
姬佩玉不明所以,悄悄靠近:“皇兄?”
姬春臼柔和的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角和領口,笑道:“記得,要做個好皇帝,嗯,守成便好,天下百姓,可都指著你吃飯呢,天下武者等著分享你的氣運與天規鬥,掙紮修行!
做天子不要太偏執,要懂的禦下,不要像兄長這般瞎折騰,好高騖遠,吃力不討好,眼高手低,讓人笑話……”
姬佩玉似乎預感到了什麼,雙眼蒙上了一層水霧,哽咽著:“皇兄!”
“朕的諡號……”
姬春臼想了想,自顧自道:“肯定是入不了廟號的,就煬吧?夠了,兄長一生逞強,既然做不了萬古名君,做個遺臭萬年的昏君也不錯,總要特彆一些的,哈哈哈……”
不等姬佩玉再說話,忽然抓起他的手,高高舉起,威嚴的看向城牆上的無數公卿大臣、夫子官員:“吳王姬佩玉,朕之胞弟,恭良謙純,聰慧過人,可繼皇帝位,為大周……第……十三君……爾等……當儘心輔左……”
說著話,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黑血,艱難的說出最後一個字,臉上帶著不甘,重重倒在塵埃中。
他終歸是有些不甘的。
四周驚呼一片,眼前人影晃動,他看不清了,他也管不了了,他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笑意。
就像很多年前那個黃昏,他剛剛被立為太子,父皇拉著他的手問道:“你知道如何做一個好皇帝嗎?”
五歲的他歪了歪腦袋:“嗯,四海臣服,沒有世家和諸侯,也沒有私兵,百姓安居樂業,武者修煉自在!”
父皇拍著他的腦袋:“你是個好孩子,應該也會是個好皇帝!”
朕姬春臼!當然是個好皇帝!
大周貞元二年,十月二十,禦極天下僅僅三年不到的大周天子姬春臼駕崩!
享年二十九歲。
無子!
帶著他的榮耀與不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