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殘存的紫荊聖地高手、大羅、大衍弟子死死注視的目光中，天空上很快出現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大衍宗七度老祖被一劍斬成兩半，鮮血飛濺，屍體頹然墜落。
紫荊老嫗也是一方準聖，為人霸道，此刻腦袋飛起，無頭腔子濺起七尺血液。
滅靈尊者佝僂的身子靜靜的停在了高空，默默看著辛卓，蒼老的臉上戾氣、怒氣、殺意，統統消失，慢慢化作了痛苦、後悔，她似乎又想到了鏡花水月中的一切、當年妖丘死亡的恐懼、恢複記憶後的恨意，此生的榮耀、親情、修為，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最後定格在，那一年冬天，大雪皚皚，秋宮閣的戒律碑下，那個滿臉無助的身體單薄的少年。
“時也命也，的確是……因果了結，可是老婆子恨啊……”
她的眉心出現一條血線，一直蜿蜒到下體，隨後“砰”的一聲，身體崩裂兩片，五臟六腑與一身的修為化作水流，墜落下去。
僅剩下蒼老的東方先生，胸口多出一道深可及骨的劍痕，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恐懼，這種恐懼，自從鏡花水月後，已經許多年不曾出現，忽然間從懷中掏出一柄小盾，迎風見長，擋在身前，直奔遠處飛掠。
沒錯！逃了！
“東方，又何必逃？沒機會了！”
辛卓默默看著他的背影，右手雙指並攏，“冷月”劍卷起一輪彎月，虛無山紋加持，如流星趕月，迅疾而去，沿途空氣曲卷，仿佛焦灼。
“砰！”
那小盾靈寶也許可以擋住大部分準聖的一擊，卻在“山紋”劍下，一轟崩碎，長劍速度不減，直奔東方後背。
“噗——”
瞬間洞穿了東方先生的身體，恐怖的力量帶著他飛向遠處，重重的定在了一座峭壁上。
劍柄帶著人微微搖晃，山壁上出現一道蛛網裂痕，攀向四周。
他蒼老的臉貼著石壁，努力的轉過頭，已是滿臉卑微與無助，但卻用儘餘力，嘶吼:“凡大衍、紫荊、大羅弟子，結陣，以應大劫！與辛賊搏命！”
辛卓已經是“大劫”了！
沒錯！無數大羅弟子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萬武盛世後，自家的大劫應在哪裡，卻實在沒有想到……應在辛卓！
四麵八方冰山雪地中，懾於五位準聖搏殺的宏大慘烈，和那魔頭一般的辛卓的殺意，三方高手、弟子早已心膽俱喪，坦白來說，他們是來參與“天元論技”的，卻不想一切都成了笑話。
此刻聽聞東方先生呼喊，也知曉生死一瞬，齊齊飛掠，瞬間結成一張巨大的劍網，概八百位陽實境以上高手！
八百柄兵器，筆直朝上，閃耀出震天利芒！
大批宿老、司鷹、元有容、無疆、白不清、鬼知子，甚至包括謝閣主、李無暇、李虢父、道真、魚珠璣、陳長生、聶聖歡乃至僥幸未死的寧宇、謝靈武和李凡等等人都在其中。
彆管他們願不願意與辛卓為敵，他們總歸是各自宗門弟子，他們有他們堅守的信念。
宗門即是此生最需要守護的東西，無關對錯！
辛卓背負雙手，默默觀望，並未阻攔，隻是掃視一眼，還好，師傅柳輕風那些人站在很遠的地方，茫然的看來，並未參與。
看著下方劍陣中，一張張熟悉的或者陌生的臉，辛卓輕歎道:“大衍已滅，大羅必滅，此為我當年的誓言，爾等不必如此，若是起誓脫離各家宗門，我辛卓既往不咎，放你們一馬！”
無人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堅毅起來，今日……唯一死而已。
辛卓沉默片刻，他是搞不懂這個世界的宗門文化的，他沒有輕視、沒有戲謔，隻是舉起手，一氣化三陽，九色真氣呼嘯，混沌山紋加持，用儘十成功力，一掌打下。
掌成一尊四方玉璽虛影。
“砰……”
八九百人倉促間組成的劍陣，僅僅堅持了六息，便告破碎，大多數身影踉蹌墜落，還在高空，七竅流血，經脈崩卒，氣斷身亡。
血霧彌漫整片空中。
有時候，人多並不是力量大，若無眾誌成城之念和必勝之心，已經落了下籌，死亡也隻是須彌之間的事。
何況那可怕的虛無幻滅山紋，他們看不懂，不明白。
他們至死的信念完成了，無論對錯，總歸心中無悔！
“啪啪……”
屍體雨點一般、密密麻麻接連落地。
四周尚未倒塌的連綿宮闕，再無幸免，轟隆隆的倒下，煙氣彌漫，一片狼藉。
此時屍體一眼看不到儘頭，細數不下數千，絕世容顏也好、驚才絕豔也罷，還是心誌堅毅有無窮誌向，都隻能化作塵土。
萬年傳承，慘烈如此。
遠處柳輕風等等數百不願參與之人，默默看著，滿臉無奈與彷徨。
這一幕，又何嘗不是命中注定？
再遠處尚有兩三千弟子驚慌無助，齊刷刷的行禮，自廢心法，起誓脫離。
那被定在峭壁上的東方先生還有一口餘氣，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弟子、看重的晚輩陸續的在眼前死去，一時心如刀割，苦笑連連。
一雙老眼中，漸漸被死氣與“不願生”的意味籠罩，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辛卓落在了冰雪中，無視腳下近百位僥幸活下來的血人，一步步走向東方，默默看著他。
白發淩亂、長袍破碎的東方先生，沉默許久，才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今日之前，老夫仍舊雄心萬丈，老夫已開了六門，將來有七重把握，入真聖境！就在兩個時辰前，還在琢磨門下哪位弟子可以勝出……”
他這些話似乎是在對自己說的，說了好一會，才看向辛卓，道:“老夫從未想過一個後天之人，可以強到這般地步，越境一戰四，一掌破劍陣，震殺八百晚輩！一人滅一宗，不，是兩大超級宗門，你做到了！
當年秋宮閣哪裡會想到……
百歲不到的準聖啊！辛卓，伱到底是誰？”
辛卓並未說話，隻是伸出手虛抓。
“收！”
遠近宮殿廢墟中，飛出無數道代表宗門的氣運之芒，鑽入他的體內。
身子一震，心法運轉到極致。
四麵八方屬於大羅宗的武韻石也光華閃爍，絲絲縷縷飛來。
辛卓的氣勢越來越厚重，最終金光乍現，
丹海內，準聖第四門，破！
“你……”
東方先生從起初的疑惑，到震驚，再到恐懼，哆嗦著:“不對，不對，我懂了，我終於懂了，你有神物傍身，你擁有太古未知的寶物護身，可以比任何人入境都快，懂了，懂了啊，我卻從未想過翻你的身體，哈哈哈……”
“辛卓！該結束了！”
便在這時，山門外忽然傳來十數道恐怖至極的氣息，如淵如海般壓來。
東南西北，共十五道身影。
清一色各大聖地洞天偽聖、真聖！
最高空，薑氏大聖薑太餘帶著李純元，捋須看來，就如天地主宰，一個眼神仿佛可以令此處玄天山脈崩了。
這是一種完全迥異於準聖，另上一個台階的力量！
那東方先生瀕死的老眼中，忽然湧現出無限的生機。
可惜辛卓卻沒給他機會，他甚至沒有看高空的一群潑天身影，握住“冷月”，虛晃一劍，將東方斬殺成了七十幾斷，好似在回複他之前的絮叨:“準聖與準聖還是有差距的，你們忙碌一生，也不過是普通貨色，天上破一門的真武者李純元也可殺你們，他卻不是我的對手，去吧，你我恩怨了結了，東方先生！”
“噗……”
數十塊準聖血肉骨骼迸濺山壁，淒豔無比，東方的腦袋帶著滿滿的遺憾，雙眼死灰，墜入無儘深淵。
沒錯！鏡花水月至今的恩怨，各自了結！
不會再出現那種被逼逃跑的套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