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躺著一具隻剩下半個腦袋的屍體，正是當初辛卓趕到臨仇城時，那位欲強宋心若的梁五，此人雖然好色紈絝、仗勢欺人，但臨死前，爆發了此生最大的血性，大喊“人族不可敵”，衝出陣外，被一劍劈死，屍體倒飛回陣。
兩個月來，諸如此人這般悍不畏死的事跡，數都數不過來。
他們不知為誰而戰為誰而死，人族大義？守護身後的凡俗百姓？或者不得不殺，不殺也是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做到了自己的誓言，死而不退！
“慕容兄！”
此刻，滿臉鮮血的鶴九河帶著一群人靠近，嘶聲道“要厚葬慕容前輩，這是聖人的命令！”
“我不！”
慕容博放聲大吼，“我們為了誰而戰？我本以為修無上武道、飛天遁地，可以得大逍遙，現在在做什麼？現在我們在這鬼地方，一個接一個的送命！
來時十一萬人，現在還有多少，三千三百二十八人，隻有三千多人了，異族再來一次進攻，全部要死！
上麵大人物們的援兵呢？援兵呢？”
鶴九河歎了口氣“聖人前日派人去求助了，你不是不知道！”
“放屁！放屁！”慕容博大吼，“隔壁亂石涯兩個月前被異族夜襲，第二天就有三位偽聖前去救火，這是我的一位好友告訴我的，他不會騙我，我們拋棄了！”
鶴九河臉色難看，無話可說。
這兩個月，很多人發現不對了，此處“百族淵”不該這麼少人才對。
慕容博再次大吼“亂石涯的陣法前沿，隻有七十裡，卻有二百二十一家宗門和家族，三四十萬武者，我們陣法前沿四百多裡，隻來了十一萬武者，這不公！不公！”
鶴九河張了張嘴，還是無話可說。
“至少我們斬殺了三百萬異族，便是死也夠本了！”
棚子內，忽然傳來飛劍老祖的聲音。
慕容博抱緊屍體，低下頭，痛哭出聲。
這時肩膀被人拍了下，抬起頭，便發現，聖人和七位準聖老祖都到了。
辛卓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右手始終放在慕容博的肩頭，這兩個月，擊殺三百二十餘萬異族，是人族武者的三十倍，這的確夠本了，但嘴邊的話，始終說不出來了。
三百多萬異族，死在他一人手上的便有二百萬，其中一百多位異族準聖，但心中毫無成就感，異族與人類的感情不太一樣，根本不懼死亡，也絲毫沒有露出半點傷感，殺起來，像是殺雞，隻是一串當初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殺累了，乏了！
還好。
距離人聖中境2930。
僅差最後一次殺戮了。
這兩個月來，宿戶那十人不是傻子，他們總會變著花樣來對付他，而且那些人的目的很明確，打不過就跑，然後再來，就是要耗光他麾下的武者。
四百裡的戰線很長，他辛卓一個人是看守不來的，武者死儘之時，便是陣破之時！
十位異族聖人沒有陣法鎮壓，可以和辛卓搏命一場。
而辛卓的目的也很明確，爭取擊殺更多的異族，儘快攫取祭靈，一旦入境人聖中境，他有把握，擊殺對方十位人聖。
這是一場充滿血腥的拉力賽，籌碼是人命！
人命，這種東西，現在看來，是真不值錢！
“聖人，還有希望嗎？”
慕容博、鶴九河和不遠處的呂芷若忽然一起看來。
不僅是他們，飛劍老祖七人也死死的看向辛卓。
隻剩下最後一次進攻了！
三千多人守著四百裡的戰線，擋不住死了一波又來一波始終不見少的異族的。一人守著二十丈的距離，還要加持陣樁，一次，便告死絕了！
辛卓沉默了很久，看向天空飄下的雪沫子“我已經派了宋心若和三位元極高手，前去後方萬裡的九司海大陣求救，明日異族進攻前，應該可以趕回來，想必會帶來援兵！”
心中默念，怕是會讓大家失望了。
眾人一聽，心情稍霽，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希望。
“聖人！”
便在這時，遠處四道身影飛速奔來，領頭的正是宋心若，隻是四人神色慌亂，臉色慘白如紙。
飛劍老祖、靈刀老祖等人臉上的希望轉瞬消失了。
“如何？”那慕容博看向四人身後，沒有半個人影，顫聲問道，“為何回來的這般早？”
宋心若四人胸口起伏不定，似乎雙腳十分沉重，到了近前，艱難且充滿苦澀的說道“沒有援兵，我們甚至無法趕到九司海！”
“為何？”飛劍老祖沉聲質問。
一位元極武者聲音顫抖“後方九千裡，與其他小陣持平所在的那片魔鬼涯，重新建造了小陣，有大批武者駐守，不許我們過去！”
“何意？到底是何意？”飛劍老祖、靈刀老祖幾人慘笑一聲，看向辛卓。
辛卓默不作聲，隻是看著說話的元極武者，他知道此人話沒說完。
果然，這位元極武者抱拳道“他們說，要救兵，讓聖人自己去搬救兵！”
四下裡安靜無聲。
下大雪了，飄飄灑灑，四麵八方很快一片素裹。
辛卓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這些日子他始終覺得，人族大人物們不會這麼沒有遠見，萬族大戰，關乎億兆人族生死和七十萬裡家園，就算對自己有異樣想法，也不該放任這裡不管，現在明白了，原來早有準備！
就算這裡破了，也不妨事。
真犯不著。
“聖人！”
便在這時，前方小陣方向一位元極高手，飛速奔來，沉聲說道“異族再次進攻了！今日第二次！”
一日兩次進攻，這是兩個月來，從未有過之事。
飛劍老祖、靈刀老祖、慕容博和鶴九河一群人先是一怔，隨即再次看向辛卓，目光很複雜。
異族今日抽了哪門子風，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決戰就在今日，生死可告分曉。
辛卓沉默少許，伸出右手，大戟自行飛出，握緊，重重拄地，一時地動山搖，隨後一字一句道“你們走吧！順便把臨仇城的百姓一起帶走。”
飛劍老祖、靈刀老祖、玄策老祖、呂芷若、鶴九河等人吃了一驚，驚慌道“聖人何意？”
辛卓淡然道“我一人守此陣足矣！”
一群人低下頭，咬了咬牙“願與聖人共死！”
辛卓冷冷的瞥過一群人“兩個月斬殺三百多萬異族，你們已經做的足夠好，你們問心無愧，何必送死？三息，不走，殺，三……”
“聖人，又是何必！”
飛劍老祖老祖和呂芷若一群人不由雙目泛紅，與聖人相處倆月，聖人雖然少言寡語，但沒有盛氣淩人、沒有虐待麾下，每死一個人，他總會看許久，默默念著死者的名字，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而且從異族搜刮來的寶物分文不要，全部賜下。
他是愛惜麾下的，可是他……沒辦法。
這麼久的生死與共，如何棄他而去？
而且他們忽然懂了，混元聖人辛卓，不是大人物們的寵兒，他被針對了。
這些大人們是瘋了嗎？
這種可怕的聖人，他日必定不凡啊。
“二……”
辛卓身周泛起了恐怖的殺意，壓的一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這不是玩笑，是真的要殺。
“好，我們走。”
飛劍老祖一群承受不了壓力，對視一眼，咬了咬牙，直奔遠處。
僅剩的三千多人很快如洪水般退走，四周空空蕩蕩。
小黃看了眼辛卓，默默跟隨那些人離去。
大雪越來越大，前方陣法外數百裡處，鋪天蓋地的異族大軍緩緩靠近。
小黃很快又回來了，走到辛卓身邊，說道“臨仇城百姓在剛剛退下的武者護衛下，拖家帶口的離去，連綿百裡，不出主子預料，飛劍老祖七人和呂芷若四人想返回拚命，但被我一句話退走，我說，‘聖人接到命令，打一戰就走，不會死的，而你們迂腐玩大義，一定會死’。
他們也就不再堅持了。”
“很好！”
辛卓伸了個懶腰，飛劍老祖那三千多人，說實話，用處不大，又何必讓他們毫無意義的送死？不如轟走。
隨手拍向臨仇城方向，九彩真氣呼嘯，城上空三隻五彩飛鷹，兩隻被拍成了血肉，另一隻倉皇飛離。
“小黃，隨我殺！”
“好的，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