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一切都好。”商檀安溫聲道。他心裡不安寧,哪有心思嘮閒嗑。偏生緋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立在那透明小空間裡,等著他說。時間在倆倆對望中顯得流得緩滯,但其實照樣飛逝如電。他吸口氣,展開眉,忖著春遠照臨走叮囑的話,便輕巧道,“我們段裡有件事,你去躺著聽。”
“段裡又有事了?”緋縭吐槽道,轉頭望向身後那隻大液槽,“爬上去費勁,很快又要進去了,現在不去。”
“那好吧。”商檀安便隨著她,“我講你聽。昨晚你沒有回家,我到通橋辦公室和你視訊,回去也晚,今天上班走過幾家鄰居門前,他們都關心問了幾句。魏明簧家的嫂子反映說,她家的車開出去,發現和彆人家的圖徽非常像,因為圖徽都已隨車號記錄在案,她問我們可不可以重刷一遍,我答應向社區中心谘詢後回複她。”
“戶段長的貢獻積分不好掙。”緋縭搖頭歎。
商檀安便笑。
探望時間很快在絮絮叨叨這些瑣碎小事中用完。
緋縭步到液槽邊,回頭一望,商檀安仍留在那位置,醫院的引導機器人正在他旁邊接連做著請出的手勢。她扯開嘴角,打斷道:“嗨,我怎麼上去?太高。”
引導機器人便不再纏著商檀安,轉而向她望來。房間裡響起一句柔和的提示:“請稍等。”
那大浴缸式的液槽緩緩往下降。
她手一撐,利落地坐上去。將衣袍理理好,抬眸一笑,揮手搖了搖:“檀安,再見。”
商檀安張張口,心裡像什麼堵實了。
在引導機器人的催趕中,他退出觀察室,在門口回轉頭,那透明四方空間正裝著緋縭,向深黑裡滑去,隻依稀看到有個穿罩袍的人影坐在那液槽頂。
“春院長,很抱歉還來打擾你。”他在地下曲折的廊道裡,點開了春遠照的聯絡號。
春遠照似乎毫不驚訝:“請講。”
“能麵談嗎?”
春遠照的眸光在商檀安臉上流轉一圈:“到我辦公室裡來。”
“謝謝。”商檀安走入院長辦公室,開門見山道,“春院長,我想知道緋縭的真實生理狀況。之前,她也在,我不好問。現在,請你務必告訴我,她有沒有事?”
“你妻子目前的生理指標都不錯,你看到她的精神麵貌也不錯。”
“四天是冠卿和那位兄弟的病發期,也是醫院的預防觀察期,是嗎?”
春遠照挑眉,不語。
“現在,醫院有方法阻斷??蟲對人體的侵襲了嗎?”
“商副司,我理解你作為家屬內心的焦慮,你不要太緊張。”
商檀安目中便現出失望之色,他是聰明人,若真有絕對阻斷方法或者藥劑,春遠照怎麼會這樣迂避?他頓了頓,儘力讓聲音沉穩:“春院長,你說過,你接收過之前三起??蟲遭遇事件的當事人,冠卿和那位兄弟不幸犧牲,但還有另一位兄弟,手背被蟲體甩到卻也沒事。我想問你的是,緋縭現在的狀況,是和冠卿他們像,還是和活著的那位兄弟更像?”
沉默了片刻,春遠照答道:“到目前為止,你妻子的情況和活下來的那例更像。”
“謝謝,謝謝。”商檀安喜出望外,握住春遠照的手,“謝謝。”
“但是,”春遠照摒住臉,拔出了自己的手,嚴肅道,“你妻子仍在觀察期,明白嗎?”
“明白,麻煩春院長照顧緋縭,實在感激不儘。”商檀安笑著,臉如春風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