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談了吧?”緋縭向他看來,“春遠照叫我繼續好好休息。”
她那類似於嘟噥的後半句,讓商檀安無奈笑出來。
“再說,我現在也沒下海,新規劃沒通過指揮部專家組論證之前,非人部也不能再繼續推進十萬丘的建站工作,金部長都等著專家組的調研報告呢。換言之,可以下海建站的時候,就是安全建站的時候。”
商檀安望著她,半晌從桌子另一端走過來,到門口儲格裡翻出一條薄毯。儲格裡隻剩一條了,是他的。
這些天緋縭吃好晚飯,穿中庭回主樓,他總是讓她披上一條毛毯。緋縭帶到臥室,第二天有時候會想起帶下來,有時候會忘記。忘記了商檀安就給她用他的。
“走吧。”他把薄毯遞過去,手頓了頓。
緋縭就接過去了。
他看著她展開毯子,披到肩頭。
“現在暫時這樣,我們從長計議,這件事還是要考慮一下的。”他最後說道。
緋縭未置可否,他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替緋縭打開了廚房門,側身幫她擋住第一縷夜風。
“先生,你的茶……”商晏眼尖,嘴也快,“還喝嗎?”
商檀安虛扶著緋縭,聞聲止步。
“夫人去年指導我製的乾草玫瑰。”商晏滴溜溜的眼睛睜大著,泡了一大壺,現在正好降到五六分燙了,咋能一滴都不喝呢。
“我們家自己的茶。”商檀安折回來,端起那大壺,拿起他的杯,綻開笑意,朝門口的緋縭道,“你嘗過沒有?要不要再拿一個杯子給你?”
“我不要。我可以幫你拿一樣上去。”緋縭伸出手。
商檀安望望她。
商晏望望兩人,機靈道:“我可以幫先生兩樣都拿到樓梯口。”
“不用了。”商檀安拿著茶壺和茶杯,走至門口,視線落在緋縭的眼眉間。“走吧。”他柔聲道。
中庭的月亮如白霜鋪滿地。
兩人默不作聲地走著,一直上了樓。
“明天出海嗎?”商檀安站定在二樓廊上。
“不。”
“那……晚安。”
“晚安。”
緋縭進了自己臥室,來到窗戶邊,很習慣地坐在窗下的搖椅上。
屋中的寂靜很快包圍了她。
自從始臨醫院開出居家照護的療程,她在家裡總是以在這房間裡休息為主,漸漸地,就很習慣這樣長時間的枯坐。
月亮掛在遠遠的天空中。
她順著天際的深藍望向南方。南方有陸十二區,她不想將思緒停留在那段裂穀。於是很快跳過。
顏美山脈、浩浩蘭心河、河間地帶、栽培區……
她的心像地圖一直描摹到尾氏尾裡和此時月光照耀下的本龐海海麵。
停於落葉。
落葉正在伯勞黑崖腹中的塢裡,等待出航。
她也希望,跟隨她的羅望戰車名能停於落葉。
時間過了一年又一年,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果然,人休息多了,思慮就會多嗎。
這段休息的日子裡,她學會了後怕。
她常常想起飛花號鋪在海麵上的路橋,常常想起。若是她和俞白攀到了路橋上,卻發現飛花號上沒有人,沒有搭機,她要怎麼辦呢?
這麼多的人啊。
緋縭半闔眼,海麵上的路橋,又在腦中浮現。
那在黑暗海麵上浮蕩的長長路橋,那永不停止的風浪呼嘯……
她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