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必要的流程。”
商檀安抬眸。緋縭臉現疲色,環顧著廚房,拾掇得差不多了。
“我去樹屋了。晚上把河上的橋收起來,我不用。我把車開到樹林邊,明天直接去上班,不進屋了。”
商檀安一下攔住:“樹屋晚上怎麼能住人?”
“我拿個睡袋上去。”
“那又何必呢?樹屋和我們的房子不過就隔了一條河,這是你親手造的房子,你住多久都是天經地義,難道這也是必要的流程?”
緋縭瞅瞅他:“是的。”
商檀安低眉半晌:“樹林裡蟲鳥多,防護罩也罩不到那裡,洗漱什麼也不方便,實在不適合夜裡住。”
“……不要說了,我上樓了。”
緋縭轉身走出廚房。沒有去後院過河,而是走中庭上主樓。
是啊,樹屋和房子隔這麼近,有什麼區彆呢。她對爭論充滿了無力感。
從昨天調解庭回來後的晚餐開始,每一次溝通,她都用一種人生告彆的態度,像說最後一段話一樣,說明自己的想法。但其實這並不管用,商檀安、盛蔚、方司徒和華婧……可以預見的是,將會有更多的人源源不斷地來過問,讓她不斷重複。
她鄭重、心酸的告彆啊,連情緒都來不及回味,便在一遍遍的重複中變成了讓自己都味同嚼蠟的陳詞濫調。
她需要通過機械化的重複,表現頑固地堅持自己的方向,在這個過程中,又要照顧彆人的關切,讓他們的善意得到些許安慰。
善意表露過了,就會走了。
這是必要的流程。
她踏著中庭的月光,向主樓走去。
商檀安默默地走在她身邊。
很像當年,在摩邙雪栗區的社區活動中心草坪上,他們倆默默地走著,四周俱靜。
當年,她以為,事件就是事件,一下乾脆結了,再一下乾脆離了,在條文中找到法度的通路。走上路的開始端,走下路的終點端,她便跨越了條文裡的溝坎。
但是走上去,經曆的不是精煉的文字總結,她和歲月一起,將這段路豐富成煙火故事,她感受的是漸漸如樹根一樣盤繞的人間煙火氣象。
走近終點,根本不是當初以為的那樣乾脆完了就完了。需要遷延許久。
緋縭走上二樓樓梯口。現在樓梯口的地麵上,流轉的不是那一池閃閃發光的鵝卵石。她估計商檀安已經把那副光影效果刪掉了。
樓梯口很光潔。他們兩個都不喜歡地麵上映一些虛幻的花裡胡哨的分割光影。
他們喜歡將自然的夜幕攬進自家的廊道裡。現在,星光就在廊道的燈光之外,一大幅一大幅。
緋縭轉過頭,商檀安剛從貝塔上落到羅望,這兩天大概疲於應付這件突發的家事,六感應激性地敏銳,無論她什麼時候去望他,他總能第一時間回望過來。
他望向她。
“晚安。”緋縭輕聲道。
“晚安。”他輕聲道。
第二天,她去上班,第一件事,給自己安排了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