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蓮很認真,停下了手裡的活,一臉熱切地望著蘇振雲:“我看了一個二樓,九十個平方,西單元東戶,不到十七萬,她爸,你能發多少?”
蘇振雲知道這個明翠小區,天王鎮開發的,水平很一般,當時是天王鎮政府和台資聯合成立了個大西洋房地產公司,第一任董事長還是江若萍呢,隻不過日常經營都是台資方麵的總經理說了算。
“差不多能有十萬吧。”蘇振雲一臉嘚瑟的樣子。
秀蓮頓時高興起來:“真的!我這裡有三萬多,到時候再辦個貸款,韓猛媳婦貸了11萬,每個月要還九百多,咱們貸四萬的話,她爸你快算算,咱們每個月要還多少?”
“三百多吧。”蘇振雲隨口說道。
“那可不多!咱們能還得上!”秀蓮更興奮了。
孩子哭了起來,秀蓮過去看了看,原來是尿了,她有點興奮,手上還沾著麵就給岱英換尿布,換好後,抱著岱英不停地舉著高高:“奧,岱英要住新房子嘍,岱英要住大房子嘍,住岱英自己的房子嘍!岱英,高興不高興啊?”
望著高興的秀蓮,蘇振雲心情有些複雜,他能想到秀蓮陪韓猛媳婦看房子,然後看到人家買下來時的感覺,羨慕失落再自我安慰。
但是他又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越過越好的人生,一直向上的人生才是容易感到幸福的人生。
像打麻將,開始贏了一萬,到最後隻贏了二十,和開始輸了一萬,到最後贏了二十,這兩種體驗是完全不一樣的,第一種是短暫的狂喜後,陷入長時間的鬱悶,而後一種卻有劫後餘生的喜悅。
比如一個人如果二十八歲到了正廳,然後一直到退休也沒能解決副省,他後幾十年的心情談不上明媚。
而另一個人,從鄉鎮開始,三年上一個台階,一般人員,副股級、股級、副科、正科、副處、正處、副廳、正廳,二十七年的時間裡,他大概率會充滿自信,充滿對生活的希望。
再舉個例子,一個副處級,在臨退休前,領導開恩幫他解決了正處,然後退休了。他的心情會不錯,甚至退下來的幾十年裡,想起這事都覺得滿足。
而另一個老資格的正處級,在退休前沒有再進一步,就會埋怨牢騷,鬱鬱寡歡甚至指責怨恨,在退休以後的日子裡,每當想起這事,就會不平,就會煩悶。
這兩個正處級,看似退休後待遇差不多,但心情往往不同,就更不用提如果是某個副廳級乾部臨退休前受個處分降成正處級了。
不管是權力、財富,還是地位,都是同樣的道理。
人的命運,其實很難把握,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直往上走,遲早會有走平的那一天,蘇振雲對此有心理準備,但秀蓮未必有,他想給秀蓮一個生活不斷往上走的人生,是被一個個小喜悅填滿的人生。
對秀蓮來說,一個九十平方的房子,可能就會開心一兩年,過幾年再換個大點的,儘管開心會減退,但總還是能開心一段時間的。
在不斷的躍升中,在驚喜中,慢慢就變老了,等到人生走平的時候,年紀大了,也早能看淡這些了,蘇振雲覺得,這就是比較完美的人生了。
他不想給秀蓮甚至家人一次性的短暫的巨大喜悅,都是普通人,在巨大成功麵前,就算不迷失自我,但膨脹也是難免的,而膨脹的人,很多時候會變得麵目可憎,讓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