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旭日初升,整個都城也隨著晨霧漸漸散去而蘇醒,街道上又熱鬨了起來,百姓們也開啟了新一天的忙碌。
似乎昨夜的那場廝殺,並沒有因此改變什麼,或許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即便知道了也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在這暗潮洶湧的天子腳下,裝傻的人,永遠比聰明人活得更久。
陸淩川伸著懶腰緩緩走出了教坊司,一邊打著哈切,一邊看著身後熬了一宿的魏安和昌平,嘴角露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他知道,這兩個小子昨夜一定憋得夠嗆,可他並不是真的來教坊司玩兒的,連他都守身如玉,更何況他們二人。
“都餓了吧,帶你們吃點東西去,本少爺請客。”
陸淩川笑著說了一句,冷冷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一條巷道入口,接著徑直向門口的馬車走去。
他在教坊司呆了一夜,馬車也在門口等了一夜,不過此時的車夫,已經換了一個人。
隨著馬車調轉了方向,緩緩離開教坊司時,車夫壓低聲音開了口:“小公子,天亮之時鄧川傳來消息,昨夜蔣瓛帶人去過永勝鏢局,半個時辰之後,指揮使職所中飛出了一隻信鴿。”
聽到這話,坐在車廂中的陸淩川眯了眯雙眼,撇嘴露出了一絲冷笑。
而同樣跟著陸淩川坐進車廂內的魏安和昌平卻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同時變了變臉色。
魏安驚訝的看著陸淩川,道:“十三哥,真讓您猜對了!原來他真的和燕王有暗中往來?”
陸淩川笑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不僅僅隻是暗中往來那麼簡單。”
魏安驚道:“難道十三哥還知道什麼隱秘?”
陸淩川沒有回答,而是默默地閉上了雙眼,有些事,他隻能藏在心裡,總不能告訴魏安,他知道的隱秘十本書都寫不完吧?
在上一世中,他就知道蔣瓛早已暗中與朱棣來往,後來朱棣靖難起兵之後,蔣瓛也出了不少的力,算得上靖難功臣。
但是蔣瓛最終的下場卻不但什麼都沒有得到,最終還被登基之後的朱棣殺人滅口,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了。
可能那時九泉之下的朱元璋也沒有想到,自己費儘心機利用蔣瓛成功肅清了淮西一脈中所有對皇權有威脅的老臣,隻想為孫子守住帝位,結果最終蔣瓛卻幫著朱棣篡位成功,讓皇權落在了自己最忌憚的四兒子手中。
自古以來,皇權之爭遠比兩國交戰更加血腥,那把龍椅之下,不知道累積了多少森森白骨。
沒過多久,馬車停在了一處麵攤前,陸淩川帶著魏安和昌平下了馬車。
“公子您來啦!”
麵攤老板見到陸淩川,滿臉微笑的打著招呼。
陸淩川揮了示意之後,徑直選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老板名叫薛五,中年喪妻,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個孩子要養,生活艱難,每天早出晚歸。
在這樣的時代,像薛五這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百姓,遍地都是,他們不知道什麼是理想,因為他們活著本身已是一生最難的事。
很快,麵攤老板就將三碗熱氣騰騰的麵端上了桌,熱油澆在蔥花上激出的香味總是那麼的令人垂涎欲滴。
還是那個麵攤,還是一樣的味道,三人全都低頭狼吞虎咽了起來,不過再也不是三個人同吃一碗麵。
醫館掙到錢之後,陸淩川經常帶著魏安和昌平來這裡吃麵,已經成了常客。
一張矮桌,三隻硌屁股的凳子,一碗香噴噴的油潑麵,承載著他們三人共同的一段難忘記憶。
同甘共苦的情誼,遠比雪中送炭的恩情更令人難以忘懷。
不知不覺間,魏安和昌平已經成了他最信任的人,這份信任,甚至勝過他對藍玉的信任。
...
兩日之後。
京都以北數百裡之外。
一條蜿蜒的山道上,一支隊伍正在向著京都的方向緩緩前行著,上百名身穿鎧甲,全副武裝的士兵簇擁著最中間的一輛馬車。
隊伍的最前方,一麵旗幟迎風飄揚,上麵寫著一個碩大且醒目的字眼,“燕”!
車廂內坐著一人,身形挺拔,麵容冷酷,眉宇之間透著一絲久經沙場的鐵血氣息,雖然車廂內並無第二個人存在,但他依然沒有絲毫懶散懈怠,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大將之風。
正是奉旨入京的北境之王,朱棣!
原本他早該進京了,但因奉旨巡查北境,防備北元借著藍玉一案作亂之事耽擱了一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