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殿。
禦花園內,朱元璋饒有興致的在花壇樹叢之間散著步,身後簇擁著一大批人,為首一人,正是蜀王朱椿的母妃,郭惠妃。
自從馬皇後辭世之後,朱元璋便再沒有冊立皇後,以此來表示對馬皇後的追思,現在他最寵幸的妃子是如今執掌六宮的郭寧妃,其次便是身旁的郭惠妃了。
走到一處涼亭中時,朱元璋緩緩坐在了石凳上,身後的婢女立刻將端在手裡的果盤和茶水放在了桌上。
每逢朱元璋遊覽禦花園時,這些東西都得備著,從上到下都不敢怠慢。
郭惠妃來到近前,恭敬地為朱元璋倒了一杯茶,接著親自為朱元璋淨手之後,遞了一顆荔枝。
朱元璋愜意的吃完了荔枝,轉頭看著郭惠妃,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神色,道:“椿兒回京已經有段日子了吧?”
郭惠妃欠身一禮,低聲道:“回稟陛下,將近一月了。”
朱元璋點了點頭,看似隨意道:“噢,日子不短了,也該回去了,總不能離開封地太久。”
郭惠妃變了變臉色,恭敬道:“是,臣妾回去之後就催他儘快啟程。”
朱元璋道:“蜀王妃身子可還好?”
郭惠妃遲疑了一下,道:“甚好,有勞陛下掛念。”
朱元璋點了點頭,緩緩道:“朕聽聞椿兒在回京之後去過將軍府?臨走時還留下了一支金釵讓將軍府的人變賣,可有此事啊?”
聽聞此言,郭惠妃臉色驟變,急忙跪在了地上,惶恐道:“陛下明鑒,椿兒隻是不想藍月太過掛念其父,所以略施援手,聽椿兒回來說,將軍府如今窮困潦倒,家裡幾乎能變賣的都賣光了。”
“他隻是向來心軟,絕沒有彆的意思...”
朱元璋笑著擺了擺手,示意郭惠妃起身,緩緩道:“你不必緊張,朕又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隻是希望你能回去轉告他,要明白該如何潔身自好。”
其實朱椿在將軍府中欲以金銀首飾資助藍家一事,錦衣衛早就收到了消息,甚至連藍家把那支金釵賣到何處都了如指掌。
這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他是一國之主,此事又發生在天子腳下。
朱元璋至今仍在懷疑京都前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與陸淩川有關,從未停止讓錦衣衛暗中追查,但至今為止,卻始終查不到任何線索。
“臣妾明白,多謝陛下提點。”
郭惠妃一邊起身,一邊頻頻點頭,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
朱元璋沒有再說什麼,轉頭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龐旬,沉聲道:“最近城中沒有再發生什麼事吧?”
雖然話中一個字都沒有提到藍家,但是明眼人心裡清楚,這就是在質詢關於藍家的事。
龐旬拱手一禮,恭敬道:“回稟陛下,沒什麼大事,不過倒是發生了一件趣事。”
“哦?什麼趣事?”
朱元璋挑了挑眉毛,饒有興致的問道。
龐旬笑了笑,躬身道:“聽聞太孫殿下微服出宮之時,在望春樓偶然發現有人在酒桌上以酒為墨寫了一首詩,太孫殿下似乎對那作詩之人十分好奇,所以回宮之後便派人四處打聽那個作詩的人,連驍騎衛都出動了,鬨得沸沸揚揚的。”
聽到龐旬的話,朱元璋不由得露出了一臉好奇,笑問道:“哦?什麼樣的一首詩居然能讓他這麼在意?”
龐旬思索了一下,緩緩道:“一共六句,分彆是,風雪壓我兩三年,我笑風輕雪如棉,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客,且聽且忘且隨風,且行且看且從容。”
朱元璋聽完,不由得讚許的點了點頭,沉思道:“的確是一首好詩,看來這作詩之人是一個身陷困境,卻心有淩雲之誌之人啊。”
“如此說,允炆是想找到那人,收為己用了。”
龐旬笑道:“奴婢不敢揣度太孫殿下心思,不過或許應如陛下所說吧。”
朱元璋捋著胡須,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口中卻不由得默念起了那六句詩。
...
將軍府。
半日之後,前去打探消息的人陸陸續續回到了青桐苑,將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告訴了楓伯。
楓伯將這些消息全都仔細的記在了紙上,交給了陸淩川。
陸淩川仔細的翻看了一遍,突然眼前一亮,隨口道:“呂家?!”
楓伯點了點頭,遲疑道:“怎麼了,小公子,有什麼問題麼?”
陸淩川搖著頭,道:“沒什麼,很好,就它了!”
楓伯皺了皺眉,麵露擔憂,猶豫道:“小公子的意思,是要選擇呂家?!”
陸淩川點著頭,臉上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可是小公子,這呂家背後...”
“我知道。”
楓伯本想提醒什麼,可是話剛說了一半就被陸淩川直接打斷,而且他知道楓伯在擔心什麼。
說白了,楓伯還是不相信他的醫術,擔心他這一去,一旦出了岔子,勢必會得罪呂家,如果真的是那樣,到時候恐怕不但打不響名號,還很可能為將軍府招來禍端。
京都呂家,是整個都城之中名望最高的世家,更是皇親國戚,之所以能在眾多貴族世家當中高居榜首,隻因他們呂家中出了一位太子妃!
正是懿文太子朱標繼妃,當今太孫之母,太子妃呂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