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倉衙正堂,數月前吳越曾在此和楊胤言笑晏晏,卻貌合神離。
今日旁邊人換成孫文宴,氣氛有些肅然。
因為他們正在清點傷亡和繳獲。
單以傷亡比而論,右武衛、右屯衛、江南大營依次遞增。
和軍士素質相關,也和他們的作戰的方式的有關。
即使是埋伏戰,右武衛表現出的戰鬥力亦高出大吳精銳不少。
不過段曉棠意外受傷,讓這份戰功遜色些許。
莊旭抱著賬冊,麵無表情道:“照賬目看,黎陽倉內尚有存糧二十三萬石。”
吳越:“實際呢?”
莊旭垂眸,“世子,沒法算。”
他們沒有時間和人手去清點,誰知道糧窖裡頭是以次充好,還是墊的石頭。總不能把糧食一筐筐提上來辨彆稱重。
這個爛攤子,還是讓朝廷接手的官員來處置!
經此一役,黎陽倉過往再多爛賬,都平了。
孫文宴:“楊胤叛軍一共帶走多少糧食?”
莊旭:“起兵至今十七日,從黎陽倉運出的糧食約兩萬石。”
呂元正保守估計,“約供叛軍一月所需。”
但也說不準,楊胤一路攻城,叛軍人數不斷增加,城池內亦有官衙糧倉和富戶存糧補充。
俞懷光篤定道:“總之,他的糧草不會太多。”
孫文宴:“洛陽周邊有數座糧倉。”
他自江南入長安,總打洛陽過,情況清楚些。
呂元正:“洛陽的人應該能守住糧倉。”
楊胤十幾萬大軍“孤軍深入”鞏洛之地,總不會像他們一樣,分出兩萬多人,圍城又打援。
“希望吧!”孫文宴見識過各種地方官員的嘴臉,神對手豬隊友都經曆過,沒有長安這幫人樂觀。
周浦和將輿圖架子挪在正中,諸將細致商議如何以黎陽倉為跳板,掃出一片空間來。
方案早有定義,楊胤怎麼走,他們怎麼走。追在他屁股後頭,啃最難啃的骨頭,製造壓迫。
事實上,楊胤選擇的路線恰是最方便到達洛陽的。他們無法插上翅膀飛過去,隻能飛馳救援。
至於一路上附逆的城池官吏如何處置,吳越自知沒經驗,在關中時連地方郡兵和上級的州郡都不信,遑論中原這批“叛臣”。
孫文宴長期督撫地方,有足夠的經驗,段曉棠總結下來就是兩把刀。
第一種舉城附逆的酌情接收。通常是出於政治投機或者保全,才會投降。
第二種附逆過程中發生過流血事件,尤其殺死原城池長官的,要將投降楊胤的人殺掉。
說來容易,做起來難。
他們無詔出兵無詔攻伐,如果連再加一條擅殺朝廷官員,幾條命都不夠背的。
如果在江南,孫文宴說乾就乾了,他的威信足以壓下所有不平。
但在陌生的中原,他是客軍。
孫文宴不敢乾,吳越也沒膽子。
在江南大營的步兵趕來之前,他們一直處於兵力不足的狀態,不可能再分兵鎮守各個城池。
但不留人又不放心,擔心後路被人斷掉。
他們人數少,隻能借著在黎陽倉的幾日,儘可能多做乾糧,再每人加一條列巴保底,應該足夠支撐到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