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所有不願意讓家中知曉打架之事的學生們,無一不向家人轉述手術室外閉門羹的滋味。
避重就輕,去醫館不過是聽到風聲湊熱鬨。
至於身上一星半點味道,剛好有人腿摔折擦了藥酒,他們站在旁邊,熏入味了。
隔了一夜,藥酒味道不曾散去,那隻能是藥酒味道太霸道。
在撒謊一道上,大家不約而同,心有靈犀。
柳恪不想瞞,但更不想讓家人擔心,在西院盤桓些許時候。身上有傷,連借酒消愁都不行。
柳恪難得鬆懈身板,趴在院中長桌上,“這學,我不想上了!”
杜喬對國子監的學風有所耳聞,能讓一個好學之人生出退學之心,可想而知。
學生們的處置方法真簡單,直接打一架。
杜喬撥弄茶杯,“國子監是一個小號官場,”直視柳恪的眼睛,“二郎,日後隻想治學麼?”
柳恪神色一頓,他天資聰穎但並非絕世,專心治學,大約五六十歲能成大儒,假如他能活到那時候。
祖父過世前已致仕多年,柳恪對他在世時的仕途生活記憶模糊。換言之,柳家實際已遠離官場多年。
柳慎遠在洛陽做小官,獨木不成林。柳恪若貪圖清閒,退而治學。不出幾十年柳家就會徹底敗落,泯然眾人。
靠著祖產收收租子,成為一般富戶,再難談仕途經濟。
而這樣的“富裕”生活的前提,是柳家不再度分家。否則被分出去的柳恪柳三郎,生活更緊張。
另一方麵,柳恪身弱,卻有自己的誌向和傲氣,不願因小小挫折做逃兵。
柳恪直起身體,“治學之事,致仕後再說。”選擇已然做出。
迷茫的少年人再露出端倪,“可我該怎麼辦?”
杜喬:“多聽多看多想。”
論起點杜喬不如柳恪,杜父隻在長安短暫停留過寥寥幾次,官卑位小,無從教授兒子經驗。
杜喬運氣好一朝得中,直接被甩進官場,彆名修羅場。
段曉棠在南衙,背後好歹有幾個紙上趙括,杜喬孤身一人,如履薄冰。
柳恪賭氣道:“我已經不主動惹事,躲進書樓看書了。”還是避不開是非。
杜喬:“光躲沒用。”
嘴上這麼說,若易地而處,杜喬一定鑽進國子監書樓不出來。俗氣點形容,耗子紮進米缸裡。
杜若昭被家仆接回來,一進門見柳恪坐在院中,腳步躊躇。
他這是招了還是沒招,我是說呢還是不說?
柳恪先開口,“幼娘,王大郎醒了麼?”
杜若昭:“醒了。”
柳恪:“沒事了!”
杜若昭:“得看往後幾日的情況。”
在林婉婉身邊彆的沒學到,話隻說七分滿倒是鑽研得透透的。
柳恪起身,“我先回家了!”
柳恪離開後,杜喬方才問起國子監學生受傷的情況。
柳恪從柳家大門進去,穿過廊道,遇上在旁邊抽陀螺的弟弟。
柳三郎抽抽鼻子,“二哥,你身上什麼味道?”
柳恪:“回來前在西院坐了一會,和杜大哥喝了幾杯。”
隻是單純道出事實,他的確在西院坐了一會,和杜喬喝了幾杯,但沒說喝的是酒、茶,還是白水,更沒說味道是在西院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