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處,龔瑞至少知道,入城後擔當重任的唐高卓事先不知陳倉的變亂,否則不會安心入睡。
唐高卓哪能說,他們出發前就不看好殷博瀚的所作所為,隻是沒想到他“作”這麼大。
哪怕行進到陳倉縣城附近,亦是時時戒備,唐高卓隻是剛巧輪上休息的時候。
龔瑞:“唐兵曹在右武衛所任何務?”
兵曹當然是做兵曹的事,但龔瑞的問題沒那麼簡單,兵曹品階不高,唐高卓的職權範圍顯然超出許多,位低而權重。
無論是他率先入縣衙回稟,還是如今領著軍士四處排查藏匿人員,都可以算一方角色。
唐高卓掃一眼旁邊的石任,並不諱言道:“下官原是刑部屬員,和陸德業同去絳州公乾……”
“壞人”隻陸德業一個麼,刑部有“內應”,可恨唐高卓人脈不足,至今不知誰在背後搞鬼。
唐高卓:“下官氣不過,棄官身入右武衛。幾位將軍看得上那點微末的刑名本事,便讓我負責維護城池秩序。”
省略的關鍵字是——破城。
短短半年間從一介白身躍為兵曹,可見唐高卓在三州平亂中立下不小功勞。
難怪範成明說和石任是老熟人,第一個進縣衙的會是他。
如果當時陳倉縣衙內沒有大大小小的官,本該是唐高卓在其中發號施令。
亂世當用重典,城破後軍法與民法並行,安排得恰到好處。
龔瑞:“唐兵曹,方才輕輕放過?”
說百姓何辜的冠冕堂皇話隻會顯得心虛。
唐高卓:“升鬥小民,一兩句就能試出深淺,何必給自己找事呢。”
長期和罪犯打交道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有沒有藏著事。
自以為瞞天過海,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把戲而已。
常言軍隊如狼似虎,既不打算勒索百姓牟利,又何必多事。
這便是右武衛不得不把郡兵攆回營的緣故,他們繼續在城中遊蕩,兩軍說不定發生衝突,百姓也會遭殃。
石任龔瑞聽出一點意思,右武衛並不屬意陳倉再添風雨,才會竭力維護城中秩序。
唐高卓:“二位大人,不如與在下說說,前幾日城中如何運轉?”
龔瑞投桃報李,將前幾日的情況簡潔明當道出,他們在縣衙中無非下令抓人、審人。
唐高卓聽得心裡不是滋味,手指向遠處,“二位,知曉我一路過來,有幾家屋舍空了?鄉下地方恐怕情況更甚。”
再進一步,“兩位,可去火場、木欄獄處看過?”
火場二人去過,木欄獄尚未踏足,想見情況並不好。
彌勒教有謀反前科,他們有國家法度為護盾,一直以為自己做的是正義之事,可一路行來所見的硝煙和死屍,卻在不斷拷問……
過火了!
唐高卓意味深長道:“下官卻是去過絳州的。”
正中龔瑞的心思,他先前也將殷博瀚和楊守禮作比。
唐高卓:“下官尚有軍務在身,告辭了!”
原來左敏達沒說錯,果真是人禍。
他們將彌勒大乘教揭發出來時,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