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年紀大了,就容易想當年。
盧自珍少有說當年事,許多人對他的印象,仿佛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僅憑姓氏便成為大將軍。
加之左禦衛不成氣候,以至於令人生出,我若姓盧,比他強多了的錯覺。
今日所見,方才知就是姓天王老子,也比不過人。
今日,盧自珍竟意外地打開了話匣子,聲音裡帶著幾分滄桑與豪邁,“巧言賺兵馬的事,當年我也做過。”
元宏大所為,都是他玩剩下的。
“兵馬因為內鬥被拆得七零八落,結果戰事大敗,主將決意投降。”
“我挺身而出說,我是範陽盧氏出身,投降更有說服力,因此得以聚攏了一班兵馬。”
“投降現場趁對方輕忽,即刻起兵,殺出了一條血路。”
真投降變詐降,至於身後的主將被砍成了幾塊,就不是盧自珍該關心的了。
盧自珍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上司無非是比我們早走一步的旅人。”
他道未必是我道。
“說的合意就聽,不合意就不聽,遵從本心最是逍遙自在。”
做盧自珍的上司,第一說話要好聽,第二命要硬。
因為他每次選擇“不聽”的時候,放生的就是上司的性命。
事實證明,盧自珍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上司的性命,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代價。
論拒不從命,以下克上,盧自珍在此道上,堪稱骨灰級人物。
上司的骨灰。
畢竟人家姓盧,賠得起。
這麼多年吳嶺對盧自珍放任自流,除了他知情識趣,或許也因為他一言不合真會“踹”上司。
右武衛帥帳內,韓騰正襟危坐,麵色凝重地向眾將官交代注意事項,“近來切勿擅自出城,以免有急事時找不到人。”
最後還有一記絕殺,“無家室牽絆者,不如搬入營房居住。”
段曉棠不覺得是特意點自己,雖然今天右武衛出城的將官隻有她一個。
顯然這一安排,是為了防備不測。
吳越隻說了箭頭之事,瞞下來的還不知有多少。
背後的秘密與陰謀,又豈是輕易能言明的。
韓騰揮揮手讓其他人離開,留下呂元正和莊旭,“你二人即刻清點營中物資,尤其是冬裝,若有不足,儘快采買。”
呂元正聞言,不禁問道:“大將軍,莫非我們即將北上?”
韓騰微微搖頭,“有備無患而已。”
呂元正、莊旭領命而去。
韓騰獨自坐在帥帳內,緩緩舉起右手,凝視布滿繭皮的粗大關節
這雙手依然有力,但蒼老得好似樹枝做成的小耙子。
紅顏易老,英雄遲暮。
本想站好最後一班崗,為吳越保駕護航幾年,報答他與吳嶺之間的情義。
沒想到事情發展得太快,右武衛陷入無大將軍領兵的尷尬境地。
他,已經太老了。
韓騰懊悔不已,早知有今日,就不該讓杜鬆出去自立門戶,湊合湊合也能用。
呂元正資曆太淺,段曉棠、範成明等人更是年輕氣盛、性情輕佻,尚需時日磨礪。
韓騰執掌右武衛多年,自有一份感情在。
不想往後右武衛每每被人提及時,都是欲言又止的歎息。
段曉棠並未急於離營歸家,而是拉著幾位將官一同研究冬季作戰的特點。
技多不壓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