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滴的聲音淅淅瀝瀝,窗外陽光正好。
還是同樣的病房,同一個病人。
就連記憶似乎都是重合的。
陳安修想睜開眼,卻發現就連這麼簡單的動作都難以做到,像是被困在夢魘裡怎麼努力清醒都醒不過來。
動動胳膊,發現還能用。
於是揉揉眉心艱難的坐起來,刺眼的陽光好像要把他整個人徹底融化,模模糊糊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忙碌的身影。
房間裡很安靜。
想回憶曾經發生過的事,總覺得經曆很多,卻什麼也記不起來。
頭很痛,要分崩離析炸裂般的痛。
記憶隻截止到那天出院回家,他不理解怎麼自己又回到這裡了。
好像是做了一個噩夢,夢裡麵的自己是死了嗎?
具體的記不太清了,很多人和事也都在不知不覺中銷聲匿跡。
越回憶頭越痛,索性就這樣躺著吧,難得有時間休息休息,也難得能看看這世界的風景。
總覺得自己忙碌一生,忽略了很多重要的東西。
“護士小姐,能把窗簾關小一些嗎?”
直到自己說出口時,陳安修才發現那沙啞得像是聲帶撕裂的聲音居然是自己發出來的。
頓然覺得有些嗓子疼,又乾又疼難受得很。
女人驚覺這位病人居然醒了,趙醫生臨走前還囑托說過一切都用最好的照顧,是死是活全憑造化。
看來帥氣的人運氣都不會差嘛。
有種雕塑活過來的奇妙感,趙冰引的助手莊斂拉上窗簾湊近去看。瞧著他雙唇乾裂特意倒了杯熱茶雙手捧著遞過去,為了以防萬一,在陳安修接過去之前還特意問了一句
“你手上還有力氣嗎?”
陳安修垂著眼眸心情複雜,因為被虐待現在瘦的連頸肩線都清晰可見,原本圓潤平整的下巴現在跟整容削骨似的尖,不過是一層皮附著一根骨,臉色慘白毫無生氣。
“我試試看”
伸出骨節分明的手,那手上的青筋都像青色的小蛇仔盤根錯節的分布在雪白的皮肉之下。
指尖剛觸碰到玻璃水杯,因為不適應突如其來的溫度還立馬反彈,第二次才穩穩握住水杯。
隨著莊斂漸漸鬆開玻璃杯,陳安修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急促。原本住進來的時候身體條件就差勁得很,又在醫院裡住了五天沒醒,現在渾身都使不上勁。
“你鬆手吧。”
不知道為什麼,陳安修此時特彆害怕自己在彆人麵前握不住這個杯子。
好像握不住這個杯子,就是沒有存活下去的意義了。
“好,您慢些喝。”
莊斂欣喜的束手站在一旁看著陳安修,趙醫生和陳專家平日裡雖說也是競爭對手關係,但現在隻剩下醫患關係。
她一直都想這兩個人能心平氣和坐下來好好交談,能做朋友的話為何要做敵人呢?
很可惜的是,在趙冰引眼中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對她有利的實驗對象,一種是普通人。
她對所有的普通人一視同仁。
陳安修越端著杯子往身邊移,那隻手就愈發抖動的厲害,直到最後壓根不受控製,杯中的水全都晃蕩著灑出來浸濕了白色的被單。
他握不住杯子,但某種執念又迫使著他必須要握住,不能讓杯子從手裡摔落。但身體可無法聽從大腦無理的命令,那些水就不得不逃逸出去。
“啊——陳先生您先彆動,我來清理就好。”
莊斂翻找著床頭櫃裡的乾毛巾,病床上的陳安修心情沮喪,惱羞成怒的將手裡的杯子摔在地上,手指死死地揪著心口忍不住的啜泣。
人生中最後一抹承載著希望的焰火被熄滅了。
那股子絕望的疼痛感根本無法消除,原本就神經衰弱,稍稍觸碰到腦海中塵封的記憶,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就被捅破,翻湧的記憶潮水般湧過來,悲傷掩蓋了他的全部。
他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包括淵柒對他做的那些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