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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銀槍決雲兵團最後殘存之人,和花果山存活妖王執行新的任務。
是運送一座巨大而沉重的石碑。
姬嶽也在其中,他出身於姬氏一脈,知道這是宣揚得勝之威的常理,隻是沒有想到會由銀槍決雲來做這件事情,青年麵容比起往日驕縱,已經沉穩太多,左手扶劍,右臂空空蕩蕩,隻有一條袖口垂落,神色漠然。
當日死戰的時候,他的手臂被火神所率神魔戰陣掠過。
若不是心性決斷一刀斬下臂膀,整個人都死了。
齊良疇當日扛旗在前,僥幸未死,隻是重創,但是兩萬銀槍決雲,而今連兩千都不到了,一萬七千多的同袍全部戰死,不知道多少熟悉的麵容再也見不到,這幾日他們心裡都像是壓著一塊石頭,全部沉沉悶悶地,需要時間才能夠恢複過來。
即便如此,還是要執行任務。
他們將這一座幾乎百丈,覆蓋封印的石碑放在了那座五指山上。
但是並沒有離去。
因為有命令要求他們都在此地觀禮。
這些經曆過殘酷戰鬥,人人負傷的精銳神色沉默而冷峻,仿佛淬煉出的刀劍,重新披掛,列陣,沉默站在這石碑之前,姬嶽斂眸,執行任務歸執行任務,他們對於這石碑上歌功頌德的話並不感興趣,他們並不是為這個而戰鬥的。
青年的視線落在山下的城池,看到人流往來,沉默如山石的眼眸溫和了些。
嵐洲五宗已經被平定。
諸子百家的影響迅速擴大,現在正在讓嵐洲真正有人間紅塵氣。
他恍惚了下,突然想到同袍曾笑著說,若見孩童奔走,有少女留香,定要好好看一看,那他娘的是個大慫包,隻是口上說地厲害,見到姑娘連句話都不敢說,每每臉上都像是燒了塊炭,說話都結巴,回來倒是吹地厲害。
特彆能吃。
一口氣吃三大碗麵。
尤其喜歡吃辣,吹噓自家老娘做的辣醬天下第一。
絕對辣哭你們,但是香,真香。
他死了。
替姬嶽擋下了神魔能斬山裂海的刀,然後被割麥子一樣割去了頭顱,臨死前以一刀換一刀。
一點都不慫。
這一次姬嶽回去,翻出那家夥的包裹,就著辣醬吃了三大碗麵。
真辣。
真能辣得人眼淚止不住。
也真香。
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時間已經到了。
石碑上覆蓋的封印緩緩崩碎,化作了流光,姬嶽不在意,但是因為要求,必須抬眸看去,看到上麵寫著的文字人間清明,茲有孽神作亂,率軍討伐,佑我人間,戰死者與天地永垂不朽。
視線繼續往下。
一刹那。
姬嶽眼睛瞪大,頭腦一片空白,然後就死死攥緊了手掌。
泰山府君,後土皇地祇,雲中君,東皇太一,皆因道人相邀,來到雲端,看著這一座應當是為他們歌功頌德的石碑,道人坐在這山另一處不高不矮的土坡上,看著那裡。
石碑高百丈,哪怕是在過去也屬於第一等規模。
沒有歌功頌德的文字,有的隻是一個個名字。
三日前,於將在鑄兵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一個任務。
是一座碑。
展開厚重的卷軸,上麵密密麻麻,寫著三萬多個名字。
這便是碑文。
此戰當中,人族成員所穿戴的,是鑄兵殿天工所鑄造的兵器鎧甲,妖族所用,則是各自族中代代傳承的寶器;妖族有族中長老記錄,而人族城池當中,為了保證沒有人偷工減料,每一件鎧甲每一把兵器是誰所鑄造,都有匠人姓名記錄。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
自己親自鑄造了戰甲和兵器,最後也是自己,親自將鎧甲主人的名字雕刻上去。
他們以顫抖的雙手刻下那些熟悉的名字,現在這些熟悉的名字一個一個列在百丈石碑之上。
沒有任何的裝飾。
這三萬多個名字就這樣沉默無聲,密密麻麻排列在上麵,俯瞰紅塵。
卻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肅穆感覺。
道人摘下酒壺的塞子,仰起脖子喝酒,風住隱隱有被死死壓抑住的哽咽聲音,戚安歌看著石碑上,由自己所刻下初代銀槍決雲兵團成員的名字。
銀槍決雲兵團和花果山妖魔的戰旗再度打出。
戚安歌和旁邊花果山灰猿一同輕聲道
“行禮。”
那些身上皆負傷的戰士,不顧自身傷勢,仍舊披掛,重重抬手叩擊胸膛,他們用儘了全力,耗光了麵對神魔拔刀而戰的銳氣豪邁,傷口都崩裂開,流出鮮血,姬嶽抬起頭來,死死咬著牙齒,可眼淚還是止不住亂流,青年手臂上包紮的布條被睜開,落下來,順著風飛入紅塵。
不悔。
泰山府君深深看了一眼飲酒的白發道人,未曾開口,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