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怎樣的人呢?
彼時他對幾人說,是位蘭姿蕙質,白璧無瑕的姑娘。
可現在想來,他對小湄,卻還是有諸多不解。
她亦收回了手,有些悵然若失,竟覺得此時比方才更冷了些許,遂將脖頸縮在了衣襖之中。
“我不知道。”他搖了搖頭。
“誒?”她聞言愣了愣,“你們不是從小一起長大麼?”
興許是童年沒有什麼玩伴的緣故,她心中有些羨慕。
這樣熱鬨的日子,是她不曾體會到的。
對,一定是這樣。她篤定地想道,不若如何解釋心中那沒由來的柔軟與酸澀?
“她七歲上山學藝,隻待了五年有餘”他像是陷入了什麼回憶,並未道儘,卻沒了後文。
又是這種感覺,每次提及他的這位“師妹”,對方就好似與她隔著一道山海,而非是相隔一方窗欞。
少女目光閃了閃,心中好奇愈盛。
“隻有五年麼?”她有意無意地接話。
“嗯。”他點點頭,“那次下山,是我見她的最後一麵”
一個人的一生,會有多少最後一麵?
路過一地,察覺此處山清水秀,風景絕倫,於是想著下回來時,定會再次駐足觀賞一番。
誰承想再來時,卻是山荒水枯,戛然而止。
小湄之於他的歲月,不正是戛然而止?
沒有緣由,沒有道理。
“下山?”此時那少女卻愣愣地問道。
他於是收拾了耐心,回答道“師父許我二人下山,小師妹本欲尋母,可路上我們遇到強盜,劫了村民,於是出手相助”
少女靜靜地聽著,不免有些心馳神往。
少年少女,學成下山,路見不平,拔劍相助。
“後來我二人不慎中計,我將她推了出去,卻受了重傷,不省人事”他蹙了蹙眉,像是記憶中有什麼拚圖缺失,此時再想起,頓時察覺出有什麼異樣。
“唔,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還挺會逞英雄的嘛”少女調笑了一聲,對方卻沒有回答。於是她隻得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便在山上醒來師父說,師妹已經下山我看到她的劍碎了”他思緒紛亂,此時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那倒是怪了,你們是怎麼回來的?”她置身事外,卻思路清晰,一語中的。
“怎麼回來的”他喃喃自語。
師父說,他一直跟在二人身後,看到他們落難,於是出手救了他們。
見他不語,少女又斟酌著問道“你方才說,她的劍斷了?”
“嗯。師父曾贈我二人青山白雲。她將劍埋了,立下劍塚,上麵寫著,‘白雲無歸’。”
倒是答非所問。
趙青木點了點頭,這青山劍,她亦是見過的。
於是她索性換了種問法“你師妹,我是說那位夜來姑娘武功不好麼?”若非如此,白雲劍怎會輕易折斷?
豈是不好,他不禁苦笑。小湄的劍技,是師父看了都會讚歎的地步。
“非也。師妹的劍術極高。”
“和你相比呢?”
“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頷首。
“這樣啊”她點了點頭,思忖了一番,突然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那些山匪呢?”
他心頭一跳。
某種答案呼之欲出。
他未曾再見過那些人,因著那些血肉模糊的記憶,他不願再故地重遊,徒增煩惱。師父從未對他說過他們的去向,也不再提及救他們出來的細節。好在師父不知尋了什麼法子,竟將他治好了。
那時傷重,哪裡有心思細想。
師父一向心慈,就算沒有動手,亦有辦法教他們悔改從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