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他想也不想,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一時之間,如同握住一塊寒冰。雖然沒動用什麼力氣,她竟也沒有如何掙脫。想來是顧忌他身上有傷,卻教他能得逞。
紫衣女子黛眉輕挑,目光落在他手上。
“顧少俠,如此也是君子之道?”
一時無話。
“阿湄”他心緒翻湧,手卻固執地不肯鬆開,“你等等”
對方沉默半晌,伸出另一隻手,緩緩將他的手指掰開——
“顧少俠,我說過,你找錯人了。”
“這世上已經沒有景明,自然也沒有小湄。”
手指一根一根地脫離她的手腕。
“你還活著,小湄應該很歡喜”
她麵色蒼白,指尖冰涼如雪,此時竟隱隱泛起白霧。
活著?什麼活著?
“等等你說什麼?”
顧見春皺了皺眉,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一隻手伸來,輕輕點在了他頸邊“好生睡一覺吧”
端是不覺得有多冷,一股睡意無端湧來,很快那溫度如同幽涼潭水,順著他的脖頸在經脈中浮動。
他眼皮一墜,便陷入了昏睡。
應是一場久違的好眠。
看著陷入長夢的人,她收回手,無端歎了一口氣。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承認呢?”有人輕輕問道。
夜來笑了笑,麵上有些倦色。
“我以為”
素衣少女端坐在竹席上,定定地注視著她。
“是了,你是來去穀的人”夜來了然。
既然是來去穀的人,這寒毒恐怕對她無甚作用。
“也並非完全沒用啦我是半盞茶之前醒來的。”少女還以一笑,卻是有些羞赧,“我功夫不精,沒法像爹爹一樣真的百毒不侵。”
夜來莞爾,對方這性子,倒真是稱得上赤誠。
“無意冒犯,隻是不想擾了你的清夢。”
少女連忙擺了擺手“怎麼會你還記得特地來送一床被褥,我已經很感激了”末了,她又補充道“啊對不起,我真的很好奇,所以沒有打斷你們談話”
夜來勾起唇角“也不是什麼秘密,無需介懷。”
“你真的不冷嗎?總覺得你的手很冰,你是不是生病了?”對方有些試探地問道。
“生病?”夜來蹙了蹙眉。
“我是聽你的那位嗯管家?說的”趙青木想了想,於是一五一十地將淩霄當日所說都一股腦告訴了她。
夜來啞然“他騙你的。”
“還有人用這種事騙人?!”素衣少女瞪了瞪眼珠,“那他圖什麼?”
紫衣女子搖了搖頭。
那所謂“管家”,也不過是一雙“眼睛”。她此時斷是不願思量這其中深意。
“此處雖是帝都腳下,卻也不算太平。若是夜裡有什麼事,就去屋頂尋我。”
夜來起身,目光掃過暖爐,看見炭火尚燃,於是緩步走了出去。
“啊等等”她慌忙喊住對方。
這天寒地凍的,哪裡能讓她在外麵睡?
夜來轉過身看著她。
“我瞧這竹席也挺寬敞,不若我們擠一擠?”她試探地問道。
對方掃了一眼這竹席,堪堪夠她一人,這便謝絕了她的好意。
“無事,且睡吧。”
“可是外麵很冷的”
她勾了勾唇“沒事,不冷。”
趙青木愣了愣神,看著對方離去,左思右想,卻還是有些不放心,這便又翻上了屋頂。
屋外寒風凜冽,她登時一個激靈,醒了醒神。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
她這就輕車熟路了許多。
伊人坐在屋頂上,枯枝殘雪,相對無言。
冷是什麼感覺?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江姑娘。”少女突然翻了上來,卻再一次因對方這副冰肌玉骨而恍神。
月光靜靜流轉在兩人身上。
“你倒是有意思,怎麼又不睡了?”夜來笑了笑,明白了她的用意,於是在身邊拂了拂,讓出一方空地來。
素衣女子輕輕一躍,落在她身邊,學著她的樣子坐了下來。
“我這不是怕你又走了……”趙青木笑得有些赧然。
夜來搖了搖頭“不走。”
“不走就好,不走就好。”少女點點頭,“你不知道,我們從黛州找到永南,如今又來到帝都,找了你許久。能在這裡碰上你,真是七分靠運氣……”
“是麼。”她怔了怔,卻不知道該如何答話。
那日長街上驚鴻一瞥,未曾留意對方,對方卻是一副與自己十分熟絡的模樣。
“在永南,我們還遇上了一樁大事呢……”聽到對方回應,她頗為欣悅,這便將那恨水山莊如何借碧天劍行事,如何將人們誆去,以及他們又如何脫困,一股腦地都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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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乘興處,她還手舞足蹈地衝對方比劃了一番。
其中如何與那魔宮門主周旋,還有那陳家唏噓之事也自然是給她講了個繪聲繪色。
夜來靜靜地聽著她講話,並不出聲打斷,麵上卻也沒什麼反應。
“……最後,也不知道那陳夫人去了哪裡……”少女講到這裡,麵上卻又突然低落了下來,當真是將什麼都寫在了臉上。
“你覺得她會去哪兒呢?”對方突然問道。
素衣少女都講得有些口乾舌燥了,這才聽到她回了一句。
她愣了愣,說道“我不知道……許是去魔宮報仇了吧?”
血海深仇,滅門之恨,怎麼會因為幾句話就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