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榮華宮偏殿。
竹影深深,燈火搖曳。兩宮婢提著宮燈,正欲碎步離去,卻忽而見著眼前之人如同鬼魅般幽幽現身,驚得險些落了手中燈盞。
“殿下。”二人齊齊行了個宮禮,不敢抬頭再看對方。
“嗯。”謝京華瞥了一眼兩人手中物事,不鹹不淡地問道,“送藥?”
“是。”一宮女低聲答道,恭順無比。
“明日起,多送一副。”謝京華揚起頜骨分明的下巴,冷冷吩咐道,“記得,不準讓任何人知道。”
“這……”宮女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飛速地看了一眼這位新晉的帝姬殿下,卻借著燈火,發覺對方麵上是瓊脂玉粉都遮不住的慘白黯淡。
“怎麼?”謝京華挑了挑眉。
“不是。”那宮女自知走神,迅速低下頭解釋道,“司藥堂向來由天冬大人掌管,若是進出有異,恐怕……”
——恐怕瞞不過天冬的眼睛。
謝京華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狠戾與疲憊。
“罷了,你們去吧,隻當沒聽過。”
“是。”兩宮女如蒙大赦,又是齊齊躬身告退。隻是謝京華卻忽而揚了揚玉掌,示意暗處之人動手。
這世上能保守秘密的隻有一種人。
——這就要殺了?今夜正好輪到慕靈犀值守,她方要揚起手中白綾,卻驀然想到,若是殿下看見那白綾,豈不是要認出她?於是慕靈犀鬼使神差地輕盈落地,掠至在那二宮女身後,將其玉頸一扭,兩人悶哼一聲,軟軟倒下。
幸好她提早打發另一值守喝花酒,否則這般手法,也就隻能騙騙殿下這般不會武功的人。
謝京華聽到倒地的動靜,滿意離去。
慕靈犀在其身後不遠處站定,揭下麵上黑巾,無聲歎息。她穿著隱衛的衣服,殿下自是認不出她。隻是自己方才下意識地隱瞞身份,是不是因著自己打心底裡也開始不信任她了?
近日殿下愈發暴戾無常,隻是簡單的問話,便要將這兩個宮女打殺了去。慕靈犀如何不知道死人才最是能保守秘密?可為這種小事就送了性命,卻讓她不由地想到自己與兄長的宿命。今天是兩個宮婢,誰又知道明日會不會是自己?
地上兩具身體輕微地顫抖了片刻,忽而撫著脖頸愣愣直起身子。
兩人一看見一襲黑衣的慕靈犀,嚇得花容失色。
“——饒……”
慕靈犀飛速伸手,一左一右,將兩人的嘴巴牢牢掩住。
“彆出聲。跟我來吧。”
……
繁複精致的合歡花裙擺行過長階,行過庭台,行過高檻,行過光滑冰冷的白玉石地板。
“唉……”朱唇輕啟,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姬殿下歎了口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身上又無半點功夫,她自然沒能注意方才那處的動靜。
她向來多疑,哪怕是她的下屬。但是這暗衛不似彆人,若辦不好,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故此還從未有什麼
一陣香風拂過,卻無人知曉。
這金殿之中靜靜悄悄,沒有一個人。
謝京華那琉璃般的眼眸掃過案牘,如今接掌東宮事務一月有餘,已經不似最初那般狼狽了。
她心底卻愈發焦躁。在她為數不多的生命中,曾經做過許多決定。每一個決定都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都不可避免地推著她坐上了今天這個地位。所以但凡是做出的選擇,不論有什麼樣的結果,她從未後悔過。
隻是唯獨有一件。
她近日卻愈發感到懷疑。
葉染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