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世間便再也沒有秋娘子。人們都說,是啼血客嗜血發狂,以至於愛妻不知所蹤,他那一雙孩兒,也是癡傻的癡傻,離散的離散。”
“——其實,啼血客那時候很清醒,清醒得像個混賬。他天真地以為,世間真的有什麼兩全之法,既能握著舉世聞名的寶劍,也能與溫婉可人的發妻攜手。可惜他太年輕了,不知道人若是貪得無厭,就會兩手空空。”
不知不覺,酒壺已空,這故事戛然而止,而聽故事的人卻已然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以秋娘子死了?”趙青木眨了眨眼,看向那酒過三巡的莫三思。後者一身酒氣,卻神色清明,並無半點醉意。
“這酒不好太烈了。”莫三思空了空手中酒壺,未曾答話,隻是無所謂地笑了笑。
“莫前輩,要不您先彆喝了?”趙青木心中有些不忍,她幾乎能感到麵前這男人滿懷的沉鬱與憤懣。
酒不醉,人自醉。酒焦愁,愁更愁。
“小丫頭是擔心老夫發狂麼?”莫三思睜著眼,掂了掂手中寶劍。那劍長三尺有餘,雖未出鞘,確是一副生人勿擾,邪氣衝天的架勢。
“那倒也不是。”趙青木訕訕一笑,若說發狂,誰能比喝了酒的醉鬼還狂?他飲了這麼多酒都沒顯露醉態,想來還是不會輕易失控的。
隻是這故事太過沉重,眼前的啼血劍也仿佛泛著赤紅的微光,在月色下格外灼目。
她輕輕撫上劍身“我不懂劍。隻是覺得這劍鞘很美。”
“美?”莫三思一怔,隨即大笑道,“小丫頭,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說它美的。”
趙青木嘟囔道“怕不是從沒有誰能這樣近距離地看它吧”
“哈哈哈——”莫三思似是有些驕傲,“看過的人多半都死了。”
“啊?”趙青木無端打了個冷顫。
莫三思連忙擺了擺手“嘿!玩笑話罷了!你這小丫頭,老夫看著是福相,當是個長命百歲的。”
“誰都這麼說”趙青木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隻是琢磨半晌,卻忽然想起來,上次聽到這說法,還是出自那個冷傲如梅的冰美人,沈惜霜。
想到那恨水山莊之事,她難免又低落下去。
“莫前輩,您還記得陳夫人麼?就是那位烈刀門的大小姐,恨水山莊的莊主夫人?”
莫三思略一回想,點頭道“唔記得,怎麼了?”
趙青木了悟道“那時候您幫那陳夫人的師兄瞞著陳夫人,還教顧呆子圓這個謊,是不是不想她知道真相後妄自尋死,輕賤性命?是不是您看見她,想到了從前的自己,才不想讓她活得那麼痛苦?”
“嗬嗬。”莫三思笑了笑,轉頭看過來,“你覺得是什麼,便是什麼吧。”
“”趙青木一時語塞,卻不知這莫三思竟要裝傻充愣。
“有時候,真相往往更殘酷。”莫三思揚了揚手中長劍,“你看,老夫寧願不要這把劍。”
趙青木一針見血地點破他“可當時的你並沒有拒絕它。”
“你說得對”莫三思肩頭一塌,好似一個癟了的酒囊,霎時便沒了方才那般氣勢。隻聽他嗤笑一聲,兀自說道“真是個混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