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雪山下,鐵門關前。
再往前一步,便是西州。
宋思行日夜兼程,總算在這裡將無心教一眾人截下。身後遠遠跟著數名俠士,卻無一人敢上前。
逃亡數日,無心教眾亦是強弩之末,傷亡慘重。如今剩餘不過寥寥幾人。饒是如此,宋思行還是憑著沒命的追趕,將其攔在這裡。
錦瑟精疲力竭,狼狽不堪。可見到來者,卻還是揮手放行。
宋思行當即將劍抵在那金發少女的頸邊。
“錦瑟!李師兄好心救你於危難,你為何要如此對他?!”
“我我不是的。不是我下的毒!宋思行,你信我!”
經年不見,那金發少女已然蛻變為風華無雙的美豔教主,一顰一笑之間無不是勾魂奪魄的威力。隻是即便她動動手指便足以奪去眼前之人的性命,她卻始終沒有反抗的意願。
“我信你?李師兄如此慘狀,你要我怎麼信你?”
宋思行悲憤交加,險些一劍劃傷對方。
“他還沒好麼?不可能!我明明親眼看著他將蝕寒蠱種下,又怎麼會有事?!不可能!你騙我的!不可能!他明明答應了我的你騙我你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
錦瑟拚命搖頭,似是怎的也不肯相信。
“常不易已經說了,正是因為你下的蝕寒蠱,李師兄才你還不承認?!”宋思行厲喝一聲,將她從悲傷之中喚了回來,“日日衰竭,經脈凝滯,你還說不是你乾的?!”
錦瑟渾身顫抖“不會的,怎麼會是蠱呢?我的蝕寒蠱能解天下百毒,怎可能會害人?!”
“你說什麼?”宋思行看著對方那確乎茫然的目光,不禁狐疑。
錦瑟看了看他身後數名俠士,卻低聲反問他道“你不知道麼?他中毒了,那毒不會頃刻發作,隻會漸漸摧殘他的身體,令他變成一個毫無內力的廢人,最後衰竭而死”
“這毒,是宋芸下的。”
“你胡說!”宋思行氣息不穩,雙目通紅,“你害了李師兄,還要嫁禍給長姐?錦瑟,李師兄與長姐皆待你不薄,你如此忘恩負義,殺你一萬次都難解我心頭之恨!”
“看來你和我一樣,都是被蒙騙的可憐人。”錦瑟哀切道,“你不信我,總該信李大哥吧!走之前,他還給我留了一封信,你自己看吧!”
錦瑟將手中錦囊丟了過去,宋思行一把接過。
身後眾人一看勢頭不對,紛紛衝著宋思行喊道
“宋少俠!莫要與她胡攪蠻纏!還不速速殺了她!”
“是啊宋少俠!這妖女慣會蠱惑人心,你可千萬不要中了她的圈套!”
宋思行咬了咬牙,將那錦囊拆開,裡麵是一張信箋,字跡端整大氣,正是李師兄所寫。
——教主敬啟。
下毒之事,無勞再探。毒乃小芸所為,此事吾早已知悉,自有安排。感教主雅意,勿再為殺戮忘心,速歸西州,彼乃汝之天地。
猶記昔日曾言,吾自幼失雙親,若言中州育吾身,西州則吾心之所向,夢之所求也。倘有來世,願與君共馳天雪山下,揚鞭走馬,共賞天地之美,何其快哉!
緣君謹上
——原來師兄早就知道是誰在害他,明知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布局,卻還是無怨無悔,慷慨赴死。
宋思行想到往日種種,眼眶一熱,當即撤下寶劍。
“我不殺你。”
“你走吧。”
他向來聽師兄的話,既然李師兄有意令她離去,那他也不含糊,自當放行。
錦瑟卻小心翼翼將信箋收好,低聲問道
“宋思行,你告訴我,他怎樣了?”
宋思行一噎。
是這信說得不夠明白,還是他說得不夠明白?
“他”
宋思行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繼師父,蕭師兄之後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心堅如鐵,可如今想到李師兄那般慘狀,卻還是忍不住動容。
“宋思行,這信,我隻看懂了一點”
“——你能告訴我,他說了什麼嗎?”
堂堂一教之主,此時卻近乎哀求地看著宋思行,隻因曾經那個能為她講解中州話的人,再也醒不過來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李師兄敢將這信交給錦瑟,原來是料定了她看不懂。即便以後懂了,也定然來不及回來救他。
既然無情,為何要留書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