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還未等來般若紫陽,那正誦經的群僧之中卻倏然傳來一聲幽幽呻吟。
“師父師父我忍不住了藥有沒有藥”
還未弄清話音來源,一瘦弱僧人驀地騰身而起,竟一掌將身旁一僧人撲倒在地。一麵痛苦哀嚎,一麵張嘴衝著那無辜僧人的脖頸撕咬下去。
變故發生在一瞬之間。以至於那僧人飛濺在眾人臉上的血液從溫變冷,周遭猶自默然。
“住手!”曾不悔仗著武藝高強,還道是惡徒行凶,當即衝在最先,將那發瘋一般的僧人牢牢按在地上製住。饒是如此,那僧人渾身顫顫,牙齒咯咯作響,似是不知饜足。
“藥給我仙藥好疼,好疼啊師父救我”
那張滿口血汙的嘴一張一合,是喃喃低語,也是奪人性命的凶器。此時此刻,曾不悔連著嗬斥幾聲,也沒能令他止息,卻還要防著他如野獸般胡亂撕咬掙紮,一時也不知該說是住手還是住口了
“阿彌陀佛。道遠,你還是沒能克服魔性,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同門相殘。”那老和尚慧恩似是才從這驚變回過神來,搖頭哀歎道,“我佛慈悲,今日又須弟子度化。道遠,但望西天淨土再無苦難。”
他說罷,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左掌一起一落,便捏在那發狂僧人的後頸一扭。那僧人抽搐幾下,便雙眼一翻,咽氣而去。
“你?你怎的就將他殺了?!”
曾不悔哪見過誰在自己手下奪人性命,一時間驚駭莫名,心道這老和尚看上去羸弱,竟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不免心中多了道懷疑——既然有此身手,又為何會淪落至棄廟而逃的境地呢?
慧恩豎起左掌,神色淡漠:“阿彌陀佛。師門不幸,清理門戶,讓施主們受驚了。”
曾不悔顯然不吃他這一套,厲聲問道:
“官府拿人還講究個定罪量刑。如今事情還未搞清楚,你怎麼能輕易奪人性命?”
誰知那慧恩卻說:“善哉。即便官差拿人,殺人償命。與其令劊子手再添孽債,不如由老衲承擔這等惡果。施主,你說是也不是。”
曾不悔一時被他這等言論氣得發笑,再一看周遭僧人,雖驚魂未定,卻誰都未有異色。隻是那群流民卻各自縮在角落,抖的抖,昏的昏,不敢出一語。而秋盈盈早已麵無血色,嚇昏了去。
那名喚琳兒的嬰孩似是也感到危機,終於放聲大哭。
“和尚殺人了,和尚殺人了!”幾個膽小的反應過來,跟著嚎叫起事。
曾不悔冷笑道:“好一通歪理。若如你所說,倒不如也彆設府司衙門,諸善諸惡,就由你這大和尚決斷罷了!”
這等果決便將那道遠殺了,不像清理門戶,倒像是殺人滅口。
“唉,施主莫急,且聽老衲一一道來。”慧恩歎息。
原來這道遠和尚竟還是慧恩座下首席弟子。前日裡疫病橫行,慧恩出山救治百姓,那道遠與餘下幾名弟子亦是跟著前去。不幸道遠身染疫疾,慧恩親力親為,欲將其治愈。隻可惜道遠修為不夠,身上瘢痕痛癢難忍,誤信一遊方術士給的藥,將其當作救命治病的良藥。
誰知那藥雖確有鎮痛止癢的良效,卻也令人欲罷不能,終日成癮。待慧恩察覺之時,道遠早已離不開這害人的藥。慧恩無奈,隻得將其關入靜室,差人每日看管,替其送飯,責其誦經斷念。若非正逢雲遙寺遭了這等無妄之災,又見道遠神色如常,有所好轉,也不會一時惻隱,終究容他造下此等孽債。
“阿彌陀佛,隻可憐道定無端受了這等滅頂之災,唉常言道,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千錯萬錯,皆係老衲一人之過,老衲待道遠向來如親,又怎忍心看他再鑄大錯?如此孽債,就止於老衲吧!若施主執意要報官,老衲也甘願認罪。便是施主要老衲自絕於此,老衲也絕無半點怨言。”
慧恩說罷,閉目長歎。曾不悔即便有心問罪,此時聽了來龍去脈,卻也無話可說。一旁眾僧皆哀哭不止。
“師父不可!您若不在,我等該如何是好啊!”
“師父心慈,道遠師兄一時迷了心竅,如此也算因果有償,怪不得誰。您本就病著,切不可再傷身傷心啊”
“觀世音菩薩在上,師父一心向佛,普度眾生,為何要讓他來受罰?施主要責罰,我們幾個做徒弟的甘願替師父受過!”
“是啊官差若要抓,便將我等捉去罷了!”
那驚魂方定的老嫗也跟著抹眼淚:“唉,慧恩禪師是個好人啊依老太婆看,這道遠小師傅咎由自取,禪師又何必自責?”
“說得是啊,在雲遙鎮,誰不曾受過老禪師的恩惠?方才若不是老禪師大義滅親,咱們還不知道有沒有那個命在這兒說話呢!”一老漢跳出來,指著那幾個方才叫嚷的青年罵道,“你們幾個混小子莫要咋咋呼呼,不就是死個人麼?趕上這年頭,這一路上死的人還不夠多嗎?沒見過世麵的,一邊待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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