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桌是幾個行商模樣的漢子,主座上的綢衫漢子聞言,打量了一下王恒三人,道:“你們幾個外鄉人卻也識貨,這酒是我們四鄉聞名的壽生酒,也隻得在這裡吃到,一缸缸好酒都被建德人,龍遊人買走了。”
魏先生與那綢衫漢子拱了拱手,好似談興很濃,道:“幾位大哥,小可師徒三人是縣裡書院的師生,秋遊到此,這長樂村好生繁華,咱們縣城裡的酒樓也不過如此。”
綢衫漢子見是讀書人誇讚,心下頗受用,道:“你們左右逛一逛就曉得,銀號,典當,鐵器行,酒樓,茶館,哪一樣比縣裡遜色。”
魏先生不解道:“小生最尊崇經世致用的學問,也曾走過不少村鎮,離縣城比較近的,一般來說還過得去,離縣城幾十裡開外的,破敗的很多,長樂村卻如此熱鬨富庶,這卻是為何?”
綢衫漢子下首坐著一位客官,滿臉絡腮胡,聞言笑道:“咱們長樂村地處蘭溪、壽昌、龍遊三地要津,自古以來驛道四通八達,做買賣那是便利極了,單單咱們一樁藥材買賣,浙中泰半的藥材要在咱們長樂村交割。”
魏先生讚道:“幾位大哥都是做藥草買賣的,功德無量,好魄力,聖賢說的好,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便喚店小二來給鄰桌添一大壇子好酒。
那幾位漢子承他的情,談得越發入港。
坐首位的綢衫漢子道:“說起來,咱們村子興旺,本朝開國的誠意伯居功至偉,他老人家按北鬥七星在村裡挖了七口井。”
絡腮胡子的漢子接嘴,道:“可不是,七星佑,日月興。”
綢衫漢子得意道:“誠意伯布的風水啊,高明得很,要不怎得高隆村那幾位東家手握著草藥貨源,又有大筆本錢,倒情願賒些本錢與我們長樂村的行商去販賣,平白分潤了好幾成紅利給我們。”
絡腮胡漢子道:“這也該是咱們長樂村聚財。”
一桌的行商漢子儘皆大笑,顯得極為快意。
魏先生道:“高隆村?又在哪裡?聽上去離得不遠吧。”
綢衫漢子見魏先生一行人隻是青年書生,也未起防範之心,道:“咱們這地界,方圓數十裡隻有兩個村子,這高隆村說來也奇,離我們長樂村極近的,據說朝西四五裡許便是,可他們村子規矩大,未經邀約不許外人進村的,買賣會賬都派掌櫃和夥計到咱們長樂村來辦理。偏偏他坐落在群山環繞中,沒有鄉人指路,未聽說有人能闖進村落去。”
桌上另一位漢子插言道:“也不是沒有人去過,我聽說先前藥材行首金大伯,趙太爺被邀請去過高隆村。”
絡腮胡漢子笑道:“那已經是小三十年前的事了。”
綢衫漢子嗯了一聲,若有所思道:“之後咱們長樂村就受了高隆村天一堂,務本堂,大公堂幾位東家的本錢,發貨交割,會賬,銀號到款都由高隆村的夥計負責,咱們村子的商號就出個人頭,近年來也就不再推舉行首了。”
絡腮胡漢子笑道:沒有行首領頭也罷了,咱們淨等發財,豈不更好。
席中眾人皆連聲附和。
魏先生悄悄斜了一眼隔壁桌的漢子們,心道:“這些長樂村的行商怕是看不出其中關竅,但這高隆村當真奇怪,實際控製了浙中的藥材行業,卻不肯出麵,也不薄待彆家的商戶,寧可把利潤多分些給長樂村商號,並且隱居在山中,輕易不讓人知道他的所在,又不知為甚麼。”
魏先生又與那幾個漢子說笑了一回,飯罷會鈔,同這醉鄉亭酒樓掌櫃的輕輕說了幾句話,掌櫃的便喚了個夥計過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