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個大早,莊丁抬著何秀才去長樂村天一堂。
魏先生幾人牽著青驢,何秀才逃逸的那匹馬,原是被村裡貪小利的莊戶藏匿了,這時也被找出來,由莊丁牽著,諸葛伯均與諸葛峴將魏先生三人送至大竹林入口。
這時隻聽一陣馬啼嘶鳴,三五匹高頭大馬疾馳而過,後麵跟著幾輛馬車,車轍印入泥很深,顯然車中裝了重物。
為首的駿馬上騎著一位女郎,身影婀娜,頭戴薄紗帷帽,見諸葛伯均一行人走在道上卻毫不避讓,揚鞭策馬而去。
魏先生錯愕道:“我瞧這姑娘,怎麼像是翠屏庵裡的張大姑娘?”
隻是,氣度上起了很大變化,翠屏庵中的靈秀少女,變得神采飛揚英姿颯颯,讓他,耳目一新。
諸葛伯均放慢腳步,待一乾人都走在前頭,方同魏先生道:“張大姑娘,帶著她家的部曲,離開村子了。”
他見魏先生驚奇不已,便道:“我知魏兄是信義君子,事無不可對人言,張大姑娘的祖上是一方豪商,元末亂世之中追隨先祖大獅公入山隱居,高隆村的買賣實在有一半是張家做起來的。張大姑娘的祖父更是主持高隆村各堂近二十年,赫赫有名的張東家。隆慶朝海禁驟開,張東家便躍躍欲試,朝廷對於海貿時禁時馳,政策不明,我諸葛氏的族老秉承著大獅公遺訓,一草一木一石都不可改變,自然竭力反對。張東家一氣之下,便欲帶著他家的部屬以及資金離開高隆村另組商行,消息泄露,被我諸葛氏族老用計困在村裡,張東家沒過多久就病死了,沒幾年他的兒子年輕輕得也去世了,就剩下一個張大姑娘,因她容顏出眾,村裡想求娶的人家不少,她一個也看不上,便去翠屏庵修行。”
魏先生聽他輕描淡寫這樣說來不顯甚麼,料想當時也是激烈萬分,原先村子裡食古不化的勢力,行事如此乖戾,也當真讓人有些後怕。
“魏兄這一次前來尋找何秀才,與我村子也是一番契機,既然祖宗的風水陣都已經進出過,陳舊的規矩也沒必要守了。我便去翠屏庵找到張大姑娘,向她表示若想離開儘可以走,她家的財物都存在銀號的賬上,倘若她家原先的部屬願意跟她走的,也可以全部帶走。”
看來這位年輕的宗長真的是一位理想主義者,無論他的變革會不會成功,都讓人報以好感。
魏先生誠心誠意讚道:“諸葛兄襟懷磊落,雅量非凡,當真是人中豪傑。”
談談說說,已走出大竹林,諸葛伯均命隨從倒了幾盞香茶,自己與諸葛峴各拿一杯,其餘用托盤呈給三人:“以茶代酒,敬諸位。”
魏先生心潮起伏,喟歎道:“敬自由!”
本朝土生土長的幾人,還沒有聽說過自由這個詞兒,不過,既然魏先生在這個當口說,大概的意思也知曉幾分了。
“敬自由!”
“敬自由!”
諸葛伯均和諸葛峴與眾人揮手作彆,諸葛峴自小就鮮有夥伴,尤為依依不舍。
一盞茶的功夫,隊伍便到了長樂村天一堂,才將何秀才安置在房內,何家的人馬就到了。
何大奶奶麵有憔悴之色,坐著八寶香車趕了幾個時辰的路,帶著管事的鐘叔及十來個家丁,另外請了縣城裡的名醫一同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