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隆冬,南京城。
青磚黛瓦馬頭牆,南京尚寶司衙門,那是冷官中的冷官。
尚寶司掌玉璽、牌符、印章,自成祖朝遷都去了bj,南京尚寶司雖然還設有衙門,其實早已無寶可用,bj外尚寶司用璽後,另外謄抄一份給南京尚寶司歸檔。
伯父王元馭已經繼申相公之後成為了帝國的首輔,王恒年前剛剛蔭了南京尚寶司丞,六品官,可謂是年輕得意,除了衙門冷落了些,這也是伯父大人的部署,彆人都是鬥爭失敗等致休,他則是熬資曆。
南京的冬天冷得很,王恒指使雜役往屋裡搬火盆,見雜役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隻得自己親自動手搬了一個個火盆去幾位老大人房裡。
南京尚寶司卿邵大人,抬頭叫住他:“小王,你來看看這份檔案。”
南洋小國毛裡務,太祖朝遣使奉表來朝,太祖詔賜其國王織金文綺、使者宴賜如製,成祖朝、宣宗朝曾多次朝貢,而後國內板蕩,權臣篡位,亦不肯臣服於大明,遂多年未朝。數年前毛裡務國王之苗裔奪回大權,女王登基,與華商親善,遣使恢複朝貢,朝廷已經準予兩年一貢。
使者亦是大明子民,乃是大明朝南直隸太倉州舉人魏黎。
看到這裡,王恒不免吃了一驚,這個太倉州舉人魏黎無疑就是魏先生,魏先生出海遊曆,竟然去了這麼個小國當了使者。
邵大人道:“貴鄉倒有這樣的讀書人,膽子很大。路子野得很。”
王恒含糊一聲道:“漂洋過海,還能去外洋小國闖出番天地來,膽識過人,了不起啊。”
邵大人哈哈一笑,讓王恒放下火盆告退了。
展眼到了臘八那日,王恒下衙回到鎖金村寓所,門房來報說有個張宅管家前來送刺帖,便請他去偏廳落座。
張宅管家麵團團實在富態,通身的大毛衣裳,他若不是自稱管家,定以為是個富家翁。
後麵跟著八名大漢抬著四口朱漆大箱上來,這架勢,像是要送禮。
王恒當官數月,還著實沒收過禮,見狀忙擺手:“這是怎麼回事?”
張宅管家笑道:“小王大人莫怪,這些是鄙東家的薄禮,都是衣裳吃食之類,其中兩箱是王才先生的。”
王恒聽他說話更覺詫異,直瞪著他瞧。
張宅管家道:“我們東家請小王大人與王才先生今日過府家宴,小王大人與我們東家其實是熟識的,我家姑爺與你們淵源極深,小王大人去了便知。”
王恒心下好奇,料想光天化日之下,也無人敢劫持朝廷命官。便道:“我同你走一趟,王才去了潤州開文會,今日不回來。”
出得門去,宅前停了兩頂藍呢轎子,張宅管家請王恒上轎,王恒心道這張家主人倒是很會張羅,細心得很。
張宅在將軍廟,小半個時辰的腳程。進張宅二門落轎之時,天色還未全黑。
張宅仆役大聲稟報:“王七公子到。”
二門內傳來一聲笑聲迎上來:“七公子,七公子。”
王恒一聽到聲音,不禁驚喜交加:“魏先生,你是魏先生。”
魏先生身著一襲青衣袍,他向來不講究衣飾,仔細看來,風格雖沒變,衣物質料卻極好,看得出是有人儘心料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