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征主仆二人立在長板橋上,鳳香蘭朝著長板橋一步一步走去,背影漸漸消失在眾人視野中,秋水長天人過少,冷清清的板橋。
許久王才歎口氣道:“我今兒才理解當日在茉花莊上,宋嬸對月亭哥的敗家行徑多麼得痛心疾首,上千兩真金白銀,換了一把不當吃不當用的劍,這也罷了,連這把劍都行俠仗義惜老憐貧隨手送了人。”
王恒想起月亭當日原說的是寶劍給小才耍著玩,心裡有些慚愧,當下王顧左右而言他,問洪姨奶奶道:“姨奶奶有甚麼打算?外頭兵荒馬亂的,倒還是回太倉安全。”
洪姨奶奶道:“我出來時,答應老爺事體辦好就要回去的,眼下自然還是要回太倉。”
王恒便道:“既如此,姨奶奶就跟著我們走吧,我與小才借居在鎖金村諸葛家,已經在附近流求橋畔賃下一所小宅子,打掃得也差不多了,姨奶奶便去委屈幾日,我讓諸葛家的小王媽薦個丫鬟來伺候幾天,再去張先生那裡問問,有沒有知根知底的人家坐船回太倉的,請他們捎帶你到州城,這樣你回去太倉旁人也無從說嘴。”
洪姨奶奶見王恒事事周到,才放下心來,隻說都聽七公子安排。
王恒便請香草讓店裡夥計去雇一頂轎子,兩頭青驢去諸葛家,洪姨奶奶與香草相聚才數月,驟然又將離彆十分不舍,可這各自保命的當頭,也顧不得彆的了。
王恒讓香草有事隻管去鎖金村諸葛家找他與小才,如有書信往來也隻管送去諸葛家。
見王恒與小才平安歸來,諸葛峴長籲了一口氣,他清早起來聽說王氏弟兄淩晨出了門追擊,便心緒不寧坐立不安到現在。
從諸葛家借了些家什,小王媽也薦了個老媽子來上工,先將洪姨奶奶在流求橋畔新宅安頓下來。
金風肅殺,王恒騎著青驢去國子監找張先生,僅僅隔了一天,司業宅邊的清池殘荷,已經衰敗得不像話。
扣門兩三下,張家老仆今天迅捷得很,馬上探出頭來,見是王恒,露出幾分喜色,道:“公子爺快請進,我家五老爺正在花廳待客,秀州的吳老爺來了。”
細細問了,才知是吳門三鳳之一的吳竹亭到南京遊曆,今兒一早就來司業宅拜會,吳竹亭本貫吳江,承嗣了秀州富有的同宗,一向以好客著稱。
吳門三鳳,以張先生為首,張先生早早進士出身,又是興社黨魁,吳竹亭與陳大樽都是舉人,皆是興社得力乾將。
王恒聞聽猶豫了一下,他記得虎丘大會曾見過吳竹亭,似乎是個矮胖子,吳竹亭找張先生不知有無要緊的事體,要不要等會兒再進去。
張家老仆見狀笑道:“七公子進去吧,吳老爺同我家老爺如同兄弟一般,定規是要用了晚飯才走的。”
王恒硬著頭皮進花廳,給張西如,吳竹亭施了個禮。
當日虎丘大會匆匆一麵,吳竹亭倒還記得王恒,竭力讚許自己在秀州鴛湖的彆業,務要請王恒跟隨張西如一起去盤桓幾日,而吳竹亭這番來南京,也並沒有甚麼緊要事,他家鴛湖彆業請了著名的園亭塑手張南垣疊石,自己覺得稍稍有點像樣子了,出門邀幾個知心好友去吃吃酒,做做詩,也提升一下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