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已經人到中年的小致,在福州見到了許嘉巍夫婦,她還是對當年沒有聽陶花雨的勸說,把消息提前傳遞出去而感到深深的後悔。三個人都很無語的在鳳凰樹下默默的站著,過去的事現在說起來,好像都是無奈。陶花雨勸小致還是找一個心好的男人,把自己嫁了,一個人的日子,就總會沉浸在回憶之中。
“可是,我很害怕天黑。”小致說道,“當太陽落山以後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就會掉入思念中,十多年了,怎麼也改變不了。唉,老毛病了。”
“我們都是那個年代過來的,我們經曆的差不多。每個人都要活下去,才能給世界帶來生機。”陶花雨把小致的手抓在自己的雙手中說道,“如果你總是活在十年前,那麼就走不出來了。要走出來啊,這樣才能生活。你看,我和嘉巍現在生活的很幸福,把當年的事情,深深的埋在心底,我們活著。”
兩個人依偎著坐在樹下的椅子上,不遠處的沙灘上,許嘉巍和兒子正在嬉戲,他們撩起的海水,在陽光的照射下化成水線,七彩的顏色一閃一閃的。
“我這次邀你來福州,一是想讓你散散心,二是想問一下你知道圈兒、靈兒和聽風的消息嗎?我一個月前去了一趟北京,但是那個四合院已經拆遷了。我問了一些人,沒有人知道她們的消息。”陶花雨說道。
小致搖搖頭說道:“我也沒有她們三個人的消息。當年她們的父母都是清華和北大的教授,受到衝擊,那幾乎是確定的事情。”
陶花雨和小致、圈兒、靈兒、聽風,是學院裡關係最好的姐妹,她們一起爬過長城,逛過故宮博物院,在大觀園裡談論劉姥姥的趣事,在頤和園裡看古裝戲,在圓明園痛斥八國聯軍侵華的無恥罪行。春天的時候,她們五個人還結伴去了密雲水庫,參加了義務勞動。當年陶花雨和許嘉巍深感局勢不安,最後匆匆離京,帶著四位老人回了鄉下,在善良的鄉親們的關照下,安安穩穩的過了七八年。雖然他們已經結了婚,但是三年前才有了兒子許浩。粉碎“四人幫”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們回到了福州,被占的房子,很快也落實政策交還了。許嘉巍送自己的父母回了老家,也是同樣的獲得了政策落實。
現在,他們倆都在一家國營企業上班。老人們都已年邁不堪,進入了風燭殘年,但是都念自己的故土,所以他們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這才終於把許嘉巍的父母接來,在養老機構養老,陶花雨的父母也在這個養老院。周末的時候,他們帶著許浩去看爺爺奶奶、姥姥和姥爺。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著,很自然,也很平靜。
由於惦記當年的好友,陶花雨利用年假去了一趟離開了十年的北京,在北四路的那個大四合院前,她卻一下子就怔住了,那裡隻有殘破的斷牆,和“隆隆”的挖掘機的吼叫能看到了。這裡,剛剛被列入拆遷項目。在很多具有曆史意義的四合院被保留作為見證的時候,這個隻有不到二十年曆史的四合院,沒有保留的價值了。
陶花雨當然知道,十年前她來過這裡,這是十幾個被打成學術權威的老教授集體安置的臨時地,他們二三十號人擠在這裡,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麼。在爸爸懷裡的許浩被巨大的機械聲嚇住了,直往許嘉巍的懷裡鑽。
陶花雨詢問了附近的一些人,但是誰也不知道十年前住在這裡的人到哪裡去了。
在塵土飛揚中不知所措的陶花雨和許嘉巍,最後隻好默默的離開。然後,他們去了曾經的學院,那裡也已經是物是人非了,雖然有人知道這一批教授最後都被下放了,但是被嚴重毀壞的檔案,散失的太多,所以查不到具體地點。他們隻好悵然無奈的走了。
那麼,讓陶花雨和小致心心念念的三個女孩,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又過了兩年後,陶花雨和許嘉巍參加了一次校慶,與小致夫婦結伴同行,在北京才終於見到了這三個姐妹。在前門的一個乾淨淡雅的酒店裡,十個人五對夫婦,還有四個年歲相仿的孩子,坐在很大的包廂裡,再聚首讓他們都無限的唏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