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
郎中衙。
吃過午飯,李諾就和娘子來到了吏部。
宋哲將一本厚厚的冊子遞給李諾,眉頭微不可查的動了動,問道“你要考科舉?”
李諾也沒有隱瞞,點了點頭,說道“想要修法家的話,還是需要有一個官身,隻能試著考一考……”
宋哲沉默片刻,說道“還有四年多時間,既然要考,就好好準備,彆給你爹丟臉。”
李玄靖當年一人獨攬六科狀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他的兒子不參加科舉倒也罷了,若是參加,不指望他能占一科狀元,至少也得中個進士,不然就算是給李家丟臉了。
他根本沒想到李諾要參加半年後的科舉,畢竟,兩個月前,他還是李家的傻兒子。
要在半年之內,從什麼都不會,到通曉六藝,金榜題名,就算是李玄靖也做不到。
李諾沒有給嶽父大人解釋更多,他的目標很明確,拿到往屆進士名單之後,徑直翻到了至聖三十年,也就是上一屆科舉。
這一年,共錄取了一百位進士。
後麵的名單,他就不用看了,李諾的目光,直接鎖定最前麵的幾行。
至聖三十年的狀元,名為崔述,他是當年的科舉狀元,卻不是任何一科的單科狀元。
說明此人各科均衡,沒有明顯的特長,也沒有明顯的偏科,是一位能力均衡的人才,但卻不是李諾想要的。
他需要的,是那些偏科戰神。
算科狀元的名字,李諾也直接跳過。
樂科狀元劉商,射科狀元王紹,禮科狀元鄭展,禦科狀元杜統,書科狀元裴子儀,李諾主要鎖定在樂,射,禦三科上。
書科是一個雜科,書科狀元的文章未必寫的最好,隻能說書法,繪畫,律法,文章綜合最高。
禮科李諾另有人選,一個年輕的考生,怎麼可能有禮部員外郎懂禮法。
還是得找個合適的機會,將二叔送進去。
李諾將這三人的名字抄錄在紙上,對宋哲說道“嶽父大人,可不可以把這三人的卷宗,拿給我看看?”
他需要知道這三人現在在何處任職,如果不在長安,那他就需要另覓人選了。
宋哲看著這三人的名字,問道“你要這三人的卷宗做什麼?”
李諾誠實的說道“這三人都是最近一屆的科舉單科狀元,我想請教一下他們,這幾科有沒有什麼技巧……”
這個理由很充分。
上輩子,他還上高中的時候,學校也會請一些往屆的高考狀元,來給學弟學妹們傳授高考經驗。
宋哲拿起這張紙,走到衙房外,說道“馮令史。”
一名官員立刻小跑過來。
宋哲將紙箋交給他,說道“這是上一屆科舉的三名單科狀元,伱去案牘庫,將他們的卷宗調來。”
“是。”
馮令史應了一聲,立刻向著案牘庫小跑而去。
宋哲走回值房,對李諾說道“你的想法沒有錯,不過,大多數進士,在高中之後,就會荒廢六藝,距離上一屆科舉,已有三年多,現在讓他們去考科舉,莫說再中狀元了,怕是連通過春考都難……”
話雖這麼說,但李諾還是得試試。
不一會兒,馮令史就捧著三份卷宗進來了。
這三份卷宗都很新,上麵也隻有寥寥幾頁,李諾翻了兩份,心中略有失望。
禦科狀元杜統,射科狀元王紹,在高中進士之後,一個在太仆寺任職,一個在衛尉寺任職。
這兩寺倒是在長安,但這二人,卻分彆在一年前、半年前升遷,被調往邊軍,距離長安數千裡外。
宋哲掃了一眼卷宗,說道“禦科和射科,本來就與軍陣相關,如果不能留在兵部,還可以走武官的路子,不過他們升遷的速度有些快,杜家和王家,都是大族,應當是動用了家族的力量,將他們調走了。”
李諾的麵前,隻剩下一份卷宗。
樂科狀元劉商。
翻開這份卷宗,李諾稍稍鬆了口氣。
劉商半年前也升遷了,如今是太樂署太樂令。
太樂署是太常寺的下屬部門,負責各種盛大活動的音樂演奏。
太樂令是太樂署的一把手,正七品的官職,手下管著數千名樂師。
朝廷的各種活動,隨時都要召集樂師,太樂署當然在長安。
不多時,李諾和宋佳人離開吏部。
片刻後,一道年輕的身影從吏部走出,上了一頂轎子。
京兆府衙。
這是趙河第二次踏入京兆府衙,這一次,他被帶入一座高大的衙房內,等了許久,才有一道身影走進來。
趙河看著他,立刻躬身道“大人!”
中年男子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親自為他倒了一杯茶水,問道“吏部那邊,難道又出什麼事情了?”
趙河立刻說道“回大人,那李諾今日又去了吏部,調閱了三位官員的卷宗。”
中年男子眉梢一挑,將端起的茶杯又放下,問道“哪三位官員?”
趙河道“是上一屆科舉的三位單科狀元,分彆是樂科狀元劉商,射科狀元王紹,禦科狀元杜統……”
中年男子將放下的茶杯又拿了起來,輕輕抿了口茶,隨後才說道“朝廷不讓他查案了,他想通過科舉獲得官身,想法固然很好,但就算他是李玄靖的兒子,能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追趕上彆的學子嗎?”
聽說李諾調閱的是這三人的卷宗,中年男子鬆了口氣。
他大概猜出了他想要做什麼。
想要他們傳授科舉的經驗嗎?
隻要他調閱的不是那幾位的官員,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什麼異動,上次的事情,看來也隻是巧合。
這時,趙河抿了口茶,小心問道“大人,您上次答應的,給我升官的事……”
那三個人和他是同年的進士,三人這幾年都升官了,隻有他還在吏部看倉庫,他心裡急啊……
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看你,又急……”
……
回到宋府,李諾走到院子裡,手裡拿著一張紙。
紙上寫著一行字。
太樂令,劉商。
這次的目標,和以往不同。
以往他抓的,不是平民百姓,就是官二代權二代。
縱然這些人的家世顯赫,但他們自己,也可以說是平頭百姓,長安縣衙就能處理。
但這位劉大人,可是實打實的朝廷官員。
正七品的太樂令。
對於正七品的官員,彆說長安縣衙了,就算是刑部,都隻有調查權,沒有審判權。
這次,他不得不求助於父親。
李諾將吳管家叫來,將那張紙遞給他,小聲吩咐幾句,然後就和慕兒下起了五子棋。
兩人沒下幾局,吳管家就去而複返,遞給李諾一個信封。
李諾打開信封,心道明鏡司不愧是明鏡司,他們調查到的東西,比吏部的卷宗還要詳細。
太樂令劉商,二十六歲,至聖三十年進士,雖然整體排名不高,但樂科極為出眾,被太常寺特招取入,不到四年的時間,就從正八品的小樂官,連跳兩級,成為正七品的太樂令。
他在考中進士之前,出自江南某座豪門,頗有家資,中進士之後,又娶了長安一位權貴的女兒。
太樂署是負責典禮音樂演奏的,職權不大,什麼草菅人命,貪贓枉法的事情,一般和太樂署的官員扯不上關係。
劉商不缺錢,用不著貪汙,本職工作也做的很好。
他做官這幾年,履曆可圈可點,沒有犯什麼大的錯誤,要不然也不會升遷這麼快。
不過,明鏡司還是查到了一些事情。
劉商和家中的妻子,夫妻關係並不融洽。
那位權貴的女兒,在成婚之前,本來就水性楊,和多名男子長期保持不正當的關係,婚後也不曾收斂。
劉商雖然心中不滿,但礙於對方家的權勢,也不敢有所表現。
徹底死心之後,他自己也經常流連於長安的青樓楚館,尋歡作樂,聊以慰藉。
夫妻二人,平日都是各玩各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李諾對此不做評價。
對於背景不深的年輕官員來說,這就是他們娶豪門貴女的代價,事實往往不會有想象的那麼美好,長安的一些貴女,比男子們玩的還開。
但劉商是朝廷官員,朝廷是禁止官員狎妓的。
雖說這一條律法執行的不嚴,懲罰也不重,連眼裡容不得沙子的禦史們都懶得管,可卻實實在在違反了律法。
真要認真起來,裴哲每個月都被被關進去反省幾天。
雖說李諾很同情這位太樂令,但為了自己的命,也隻能讓他再受一點小委屈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娘子又回到了房間。
兩人默契的沒有提昨天的事情。
聞著枕邊熟悉的香味,李諾感到無比心安,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娘子的聲音。
宋佳人閉著眼睛,忽然問道“你要參加科舉嗎?”
李諾睡的迷迷糊糊,輕輕“嗯”了一聲。
宋佳人想了想,說道“如果你要學騎馬和射箭,我可以教你……”
其實騎馬射箭,李諾另有人選。
上屆科舉的那兩位狀元,雖然不在長安了,但是新一屆科舉將近,長安四大書院中,騎射兩科誰最有可能奪得狀元,他是可以查到的。
但既然娘子願意教他,那些人選就先向後靠一靠。
想象到兩人同乘一馬,同挽一弓的畫麵,他忽然就不困了……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後,李諾就和娘子兩個人出門了。
昨天和她說好了,她今天教自己騎術。
騎術是科舉必考的一門,因此長安附近的馬場不少。
大部分馬場,都在長安城外,畢竟馬場需要的場地不小,購買或租賃土地,是一筆不小的費。
長安城內寸土寸金,在城裡開馬場,利潤都不夠付租金的,基本不可能回本。
李諾選擇的,是長安城內的一處馬場。
一個是因為近,不用在路上耗費大量的時間。
另一個,是出於安全方麵的考慮。
上次有人為了殺他,不惜派出了八位第四境高手。
在長安城裡麵,他們都如此大膽了,出了城,不安全的因素會大大增加。
當然,城內的馬場雖然便利,價格也要昂貴的多。
不過對於李家和宋家來說,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情,自然都不算事。
城內的這處馬場,屬於雲夢書院。
雲夢書院的學子,憑借書院的身份牌,可以免費使用此處馬場。
非雲夢書院學子,想要使用馬場,一個時辰十兩銀子。
大夏絕大多數的百姓,一年都賺不到十兩銀子。
自然也承擔不起學習騎術的費用。活了兩輩子,李諾對於馬術,可謂是一竅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