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早餐店的阿姨特彆好,我初中喜歡賴床,來不及在家吃早飯,又特彆喜歡喝他們家的胡辣湯,可每次都得搶,去晚一點就沒了。”
“可是初一的某天開始,阿姨總會提前給我留一份胡辣湯。”
沈聽肆的視線掃過慕南意說的那家早餐店,嘴角微不可察揚了下,“可能是阿姨可憐某個饞蟲吧。”
慕南意剜他一眼,“你才饞!”
沈聽肆不置可否,“我又不饞這些。”說完還漫不經心瞥了眼某人,那眼神裡還帶了些意有所指。
慕南意“……”昏君!
走過一排排店鋪,人流突然大了起來。黑白色的校服穿梭在街頭小巷,青春的氣息撲麵而來。
一中的初中生放學了。
沈聽肆牽著她,在黑白的人海裡逆行。
慕南意的看著沈聽肆走過她曾經走過無數次的路,心中疑惑了一瞬。
“學校進不去的,我沒有提前聯係老師。”慕南意以為沈聽肆是想進學校看看,於是開口提醒了句。
“嗯,不進學校。”沈聽肆對這話似乎並不意外,腳步沒停,帶著慕南意往校門口左邊的街頭走去。
慕南意最後停在一麵陳舊的牆前,牆對麵是一中的操場,她恍惚一瞬,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手機壁紙那張,是不是在這拍的?”
她差點忘了,沈聽肆好像說過他來過烏城。
“現在才反應過來?”沈聽肆挑眉似笑非笑。
慕南意從他那笑裡察覺出不同,抿唇想了想,她不太確定的問,“你來了很多次嗎?”
“對了,獎勵一下。”
話落,青檸味的吻落下。
“所以是幾次?”慕南意又問。
沈聽肆揚唇笑了下,視線在掛滿蛛絲的水泥牆上一掃而過,他抬了抬下頜,“你自己去看。”
慕南意看了眼他示意的方向,眼神驀地一變,鬆開沈聽肆的手,她走近了些,視線沿著牆麵慢慢移動。
她的眸光最終停留在一行斑駁的小字上。
“寫滿99個正字,趙泱芷就回來了。”
其實已經模糊到看不清了,但她還能拚湊出內容。那是她六歲半寫的,她記得她沒有寫完。因為趙泱芷一次也沒有來過她的夢裡,她的天真也結束了。
可現在這一片整整齊齊的正字,雖然風吹日曬之後異常模糊,但可以確定的是正字絕對不止三個。
“今天是我生日,沒人對我說生日快樂,因為他們都知道我不喜歡過生日。”
這行是她十歲時寫的,下方也有一行小字。
“可以不喜歡過生日,但要記得快樂。”
她在這麵牆上寫的不多,寫完後也從沒仔細看過,往往是剛寫完,就翻牆抄近路回家了。
而時隔這麼多年,她現在才發現這些或開心或難過的碎碎念,居然字字有回應。
“十二年?”慕南意開口時聲音有些啞,她現在心顫的厲害。
她以為沈聽肆隻是來過一兩次。
當計數單位變成年,一位數變成兩位數,有些從來不曾被知曉的關心與掛念被突然知曉,說不上什麼感覺,大概就如微波揚起了巨浪,波濤滾滾心湖震顫。
慕南意將腦袋埋在沈聽肆的懷裡久久不語。
她感受到貼著的胸腔震了震,懶散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也沒有,第一次來是初一。”
從第一次到第二次,後來就愈發頻繁了。
跨越幾千公裡,隱沒在陰影裡,隻為看看他的小姑娘是否安好。
不刻意打擾,隻默默陪伴。
慕南意吸了吸鼻子,仰起頭看他,“三年也很長。”
更何況他還認出了她的字跡,將三年以前的碎碎念也都回複了個遍。
慕南意這樣想著,在腦中勾勒的細枝末節也逐漸清晰。
沈聽肆給慕爺爺準備的沉香盤串,給慕奶奶準備的刺繡工具,都是兩人平時的愛好。
她沒告訴過他這些,她甚至是在今天來爺爺奶奶家時才知道沈聽肆準備了禮物。
“早餐店!”慕南意突然想起了剛剛路上的對話,“你是不是跟阿姨說過什麼?”
沈聽肆笑著沒說話。
“為什麼啊,是因為那次我救了你?”慕南意感覺鼻腔有些澀,心裡酸意伴著甜意,細細密密往外湧。
她在他的生活裡缺失了好久好久,他卻一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陪著她。
得不到回報的日子,他為什麼能堅持下來?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啊。”沈聽肆笑著搖頭,輕輕擦去女孩眼角滾落的一滴淚。
“記著,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哪怕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記著這個就行。”
慕南意癟了下嘴,沒有再問,墊腳朝著淡笑的薄唇吻了上去。
碧綠的梧桐隨風搖曳,落霞的餘韻映照在天邊,橘黃的光暈跳躍在擁吻的兩人身上,夏蟬高聲嘶鳴。
“嘖嘖嘖,咱妹妹這是拐了個什麼癡情種。”
許幼年坐在警車裡嗑著瓜子。
“哈哈哈,艾合買江徹底失戀了!!”
艾合買江蹲在巷口掩麵哭泣。
蘇北寧黑著臉開走了警車,兩個男生架走了哇哇大哭的一米八壯漢。
慕南意跟沈聽肆最後是翻牆抄近道回家的。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慕南意帶著沈聽肆遊山玩水。期間有好幾次,她都在懷疑那天在牆前的經曆是不是做夢。
“我學這個乾嘛?”慕南意看著沈聽肆塞來的錘子,陷入了自我懷疑。
沈聽肆是不是開始嫌棄她了,為什麼不管感不感興趣他都讓她學啊。
“聽話,按照我剛剛的步驟釘就行。”沈聽肆蹲在帳篷前,一手扶著釘子,示意慕南意釘。
慕南意還是不解,“這樣容易釘到你手。”
“那難不成你想釘到你手?”沈聽肆直接伸手將站著的小姑娘拽了下來。
“那為什麼還要讓我釘啊!”
“你學一下。”
“你不是在嘛,有你在我為什麼要學這個?”
“……”
以上對話在兩人旅行期間重複了無數次,但不可否認的是慕南意最後確實學會了一堆新技能。
北大開學前三天,慕南意跟沈聽肆準備返回江遠收拾行李,再飛到京城籌備開學事宜。
上車前,沈聽肆被慕奶奶叫去了一旁。
“小肆呀,歲歲經常和我們提及你,那丫頭喜歡誰啊,根本藏不住,都寫在臉上了。”
“但歲歲說,你不需要愛屋及烏,你需要的是純粹的喜歡和簡單的善意。”
“所以奶奶希望你們倆啊,在成為彼此依靠的同時,也能教會對方很多東西。”
這個沈聽肆知道的,在那天吃飯時他就大概明白了慕奶奶的話。
她害怕孫女受傷,害怕孫女因為太過依賴自己而變得事事都靠著他。
畢竟他對小姑娘的好,小姑娘全都一件不落的講給慕家人聽過。
太過深沉的喜歡容易物極必反,這個道理他懂,在大部分事上,他也是首選教的方式而不是事事都幫小姑娘。
“小肆,奶奶說這些不隻是為了歲歲。”
“奶奶希望你也能從歲歲身上學到些什麼。”
慕奶奶說著,將一塊玉石戴到了沈聽肆脖子上,白色的玉有些涼,沈聽肆垂眸看了眼。
是很好的玉,年份極高。
“這是奶奶年輕時就戴著的平安玉,原本是想在歲歲出嫁時給她的。”
“奶奶把玉交給你,是想告訴你,奶奶是歲歲奶奶,也會是小肆的奶奶。”
沈聽肆愣了片刻,此時才想明白,原來慕奶奶飯桌上那席話不止是給他說的,也是給慕南意說的。
他的小姑娘不僅給他暗色的世界裡帶來了一束光,還讓他荒蕪貧瘠的土地裡遍地花開,有幸被春環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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