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晚春將過,步入初夏,湖光山色,倒映如畫。
船隻被鐵鏈固定住,在湖麵上連成一條線,京中的少年子弟飲酒作樂,貴女則是賦詩作畫。
遠離人群的蘇靈若與謝思安一同站在船邊的欄杆上,微風陣陣,湖中蕩起層層細浪,船上人步搖輕晃。
初荷含苞待放,尾魚在湖中遊動,謝思安開口,話語間有些失落:“此等美景,皇弟也同本宮看過。”
“殿下就在此船上,不若讓宮人去請太子殿下?”
謝思安搖了搖頭,請來又有什麼用,與她一同見過山光水色的謝思危早就死了。
她下意識摸了摸胸前的平安鎖,“不必了。”
湖麵起了一層薄霧,蘇靈若仿佛見到謝思安眼中一閃而過的水色。
長公主似乎很難過。
“蘇姑娘,你可知道,本宮與皇帝同為雙生。有時候本宮甚至在想,是不是因為本宮在胎腹中搶了皇弟的生機,才叫他如此孱弱。”
從小謝思危大病小病不斷,神醫更是斷言謝思危活不過弱冠之年。
謝思危總喜歡跟在她的屁股後麵,喊她姐姐姐姐。
那個時候的謝思安隻覺得有些煩,恨不得把弟弟的嘴巴給堵上。
可每次謝思危生病,躺在床榻上,她也難受得厲害,生怕這個弟弟死了。
謝思安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謝思危生病,遠在公主殿中的她也會有反應。
直到她去欽天監,看到了一本古籍,裡麵曾提及過,雙生子,一母同胞,會感應到彼此的情緒。
謝思安低垂著眸子,“南臨國與北越國十幾年前並不太平,兩國交戰許久,為了和睦,便約定著交換彼此皇室血脈。”
蘇靈若在一旁靜靜聽著,有時候,傾訴者並不需要得到旁人的回應,隻是需要一個安靜的傾聽對象。
來解心中的苦悶。
“去的人本應是我,那個時候我太小了,太害怕去往陌生的敵國,哭著向皇弟說不想去,皇弟安慰我,他代替了我。”
“父皇也縱容著皇弟胡鬨。”
謝思安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母後與外祖父一家用儘手段才逼迫著皇帝把謝思危換成了她去北越國。
結果因為她向皇弟哭訴,謝思危便主動找到父皇,請求著去往北越。
母後的一番良苦用心全毀了,看向她的眼神也滿是失望,“思安,並非母後偏心,隻是你弟弟體弱,去往北越,怕是活不了多久。”
謝思安其實也能理解母後,她也後悔了,弟弟那麼體弱,去往陌生的敵國,他一定會死的,一定會的。
隻是聖旨已下,君無戲言,再怎麼也無濟於事。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謝思危去往北越國。
母後沒有怪她,依舊對她很好,隻是時不時會望著弟弟寢殿的方向發呆。
幸好謝思安每月都能收到謝思危的書信,懸著的心才放下了些許。
直到北越國的質子死在了南臨國。
那一瞬間,謝思安的血液仿佛都被凝結了。
她跌跌撞撞地想要去找父皇,卻聽到了母後破碎淒厲的聲音。
“陛下好狠的心,殺了北越質子,陛下這是要我兒的命啊!”
母後眼淚肆流,心如刀割:“陛下忌憚我的母家,可曾想過您能登上大寶,靠的也全是我王氏?”
“放肆!”
父皇震怒,母後卻不管不顧,“我以為你會愛危兒和安兒的,也是,陛下能做出對懷孕的我下滑胎藥,害得危兒體弱,又怎麼會愛他們呢?”
謝思安一愣,寒意自腳底竄著脊背,得知了這麼大的真相,她再也無法正視父皇。
是父皇害得皇弟如此虛弱……那些藥劑的毒性,全都被謝思危給承受了,就隻有她還好好的,能有一副健康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