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至高天內,無序混亂的亞空間之海,仿佛是裂開了時空的縫隙,萬象交織在其中。
空中漂浮著不規則的光點,像極了斷裂的星辰,它們在瞬息之間消失,又突兀地重現。顏色扭曲成無法言喻的形狀,鮮豔的紫色液體流淌成脈絡,卻無所依附地漂浮著。
巨大的漩渦不斷變換形態,像是吞噬著現實本身,一切都在隕滅與重生的輪回中迷失。
靈魂構成海水深處,無形之物彼此交錯、扭曲,仿佛在訴說一段無法理解的語言。
無論是空間還是時間,仿佛都在這裡失去了規則,秩序與渾沌的界限模糊不清,構成一片永恒動蕩的景象。
這裡是時與序的墳墓,是常規生靈的禁地,在這片狂暴的扭曲之海內,任何試圖穿越它的尋常凡人造物都會在可怕的力量下被撕碎。
就是最有經驗的艦隊指揮官在準備齊全的情況下也會竭儘全力避免經過此地,而時常從附近的穩定航道行駛的行商浪人以及海盜們更是把它視為龍潭虎穴。
而就是這樣可怕的彼岸黑海內,卻在此刻有著一支數量不容小覷的艦隊破浪而行著。
那是一些依稀可以看出和機械教出於同源的鍛造產物,但是可怕的怪異金屬和好似**的某種血肉黏膜攀附在了它們的表麵,使得原本充滿規整和機械之美的船體好似被剝了皮的動物一般,猙獰而又散發著駭人的惡氣。
這些艦船可憎的造型,以及由地獄合金鍛造而成的八芒星齒輪裝飾赫然彰顯了它們內部的操控者的身份——
黑暗機械教。
為了對抗自稱帝皇的野心家,這些六千年前斷然同另一半同袍決裂的修士們接受了來自那個偽神最器重之子的邀請,接納了偉大神祇的福音。
但可惜,背叛並沒有使得這些神甫們更加清晰對於萬機之神的信仰,在那場撕裂銀河的戰爭之後,原本掌握一半機械神教資源的黑暗機械教和許多投身混沌的星際戰士一樣,陷入了巨大的分裂。
如今,是什麼使得這些已經四散而居的小型團體們可以放下在彼此爭奪資源的廝殺後締結的仇怨,共同組建了一支數量可觀的艦隊呢?
順著這些戰艦尾部的拖繩望去,一個在浩淼混沌之海內緩緩移動的巨大之物緩緩從扭曲的漩渦中出現。
那是一艘殘破的機械巨艦,在其徹底報廢之前,它的存在縱使在分裂前的機械神教內,都有著不可忽視的地位。
但可惜,昔日的光彩已經隨著這艘巨艦的完整一起逝去,此刻尚且留在混沌的黑暗機械教內的,唯有一個不能自行移動的冰冷墳墓。
而在這座墳墓的中心,一個閃爍著刺眼燈光的控製室內,身穿黑袍的消瘦身影正坐在已經腐朽的椅子上,默默地注視著麵前不斷浮現花屏的全息控製台麵。
黑色衣袍下,猩紅的義眼之光緩緩律動著,如同審視標本的冰冷手術刀,一次又一次地看向那些跳動的數據符號。
就在這審視不知會持續多久時,伴隨著顯示屏角落的一點紅光亮起,下一刻,一個好似碎骨頭摩擦一般的刺耳聲音從音陣通訊器內傳出:
“我們還有預計四個標準泰拉時抵達目的地的曼德維爾點……來自神祇的庇護幫我們規避了大部分的危險,但是強行穿過混亂之潮還是使得我們出現了超過預期的損失……”
黑袍人直起了原本彎下的腰杆,伴隨著幾根猙獰的機械臂從他身後張開,他以一陣冰冷的沙啞聲音開口,赫然打斷對方的還沒有說出的指責:
“我們必須這麼走,不然大掠奪者給予的時間期限根本不足以我們獲得來自舊夜的遺物們。”
聽到“大掠奪者”這四個字,一陣冷哼從音陣通訊器傳出:
“如果不是黑色軍團的擔保,我們怎麼可能會相信你這個所謂的那個修會最後幸存者的寥寥幾句……你的老師確實有著極大的威望,但那是他還活著的時候……”
“所以,沒必要拿出阿巴頓的名義嚇唬我們……我們現在要討論的隻是關於銅綠九號上舊夜遺物的尋找工作和歸屬問題,尤其是在我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之後……”
“不然,那顆星球上的迷途機械修會就要你自己來處理了……”
一陣二進製暗罵從黑袍人的內心浮現,但他強壓下怒氣,費勁口舌和機油,才最終和那個難纏的混賬達成了極其不對等的分配協議。
在對方滿意地掛斷通訊後,已經心力交瘁的黑袍人再也忍不住了,當場痛罵起來:
“源代碼是開源的家夥,他的父親絕對是不知道哪來的數據線裡附帶的病毒!”
就在他憤怒的同時,控製室內的牆壁上,那原本已經不知道損壞了多久的擴音器內傳出了一個好似孩提般尖銳的低笑。
黑袍人聽到這個笑聲,機械手指不留痕跡的攥緊了一下。
“沒必要如此生氣,不是嗎,反正我們需要的自始至終都是‘暗箱’的秘密。”
那聲音以怪異的語氣繼續尖笑著:
“如果能夠利用那些靈魂,那麼我就能不需要你也可觸及完整。”
“所以,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你必須拿到那位留下的遺產。”
聽著這略帶嘲弄的聲音,黑袍人的義眼急速地閃動了兩下,而後又很快歸於平常。
他以機械手指輕輕地敲動著控製台,冷漠地回應道:
“喬伊,彆忘了,如果失敗了,這艘船可是會被那個衝天辮用作他所謂的另一個偉大計劃。”
“我們都沒有退路可言。”
聽著他隱含威脅的警告話語,喬伊的笑聲中夾雜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不屑:
“或許是這樣,但是彆忘了,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更接近‘偉大’。”
在丟下一句意義不明的回應後,破損的擴音器再次歸於了平靜。
感受著再次籠罩自己的安寧,黑袍人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隻是繼續注視著麵前的全新屏幕,看著其上閃過的無數數據,沉默地坐著,就仿佛一位等待火車到站的過客,無聲地期候著屬於自己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