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了會兒太陽,沈雁氷帶著方言來到西廂房,這裡既是他的書房,也是臥室。
房間內的擺設十分簡樸,除了沙發、茶幾就是滿壁的圖書,就是靠牆的一張單人床。
緊挨著床的是一張寫字台,左邊擺著台燈、放大鏡,右邊並排放著筆。
從裡到外,先是最常用的鋼筆,然後依次是備用鋼筆、改稿用的鉛筆、紅鉛筆等,筆旁一盒曲彆針、一盒大頭針、一疊作書簽用的小便條,擺的是井然有序。
方言攙著沈雁氷坐在床上,自己拉來一個小馬紮。
“不管是短篇、中篇,還是長篇,落筆之前最重要的是確定選題方向……”
沈雁氷慢悠悠道“從發現題材,到拆解題材,到重新構思、布局,再到運用一些寫作手法,最後小說自然就會水到渠成。”
接著慈眉善目地盯著他看,“你想好要寫什麼題材了嗎?是不是打算繼續諜戰題材?”
“是的,老師。”
方言直截了當地承認。
“除了諜戰,還有其它想法嗎?”
“我暫時沒想到。”
“這可不行,要想,要多想。”
沈雁氷看他仍然一臉困惑,“既然你是我學生,那我就考考你,你知道我寫了哪些小說嗎?”
“《春蠶》、《子夜》、《林家鋪子》……”
方言在來拜訪之前,王朦、周雁茹等人就給他做過特訓,回答得自然是信手捏來。
“這些小說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都是現實主義的作品。”沈雁氷頗為滿意道,“比如《子夜》,就是30年代初的大上海,因為我喜歡結合曆史,緊貼現實,所以很多人管我的小說叫作‘社會剖析小說’。”
“老師是想我往現實主義的方向?”
方言心領神會,這是給自己定畢業課題了。
壞了,《潛伏》怎麼辦?
自己的如意算盤可能要泡湯了!
“隻是個建議,因為諜戰的題材總會有儘時,但現實生活的素材是取之不儘的,80年代、90年代,甚至21世紀,現實主義永遠不過時,這能大大地延長你的寫作生涯。”
沈雁氷耐心地解釋自己的用意,年輕作家要建立自己的“生活根據地”。
比如五十年代的作家,就有一條“三同”原則,跟基層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
方言恍然大悟,創作是有極限的,總會靈感枯竭,江郎才儘,老師操心的是他的前途。
但他並不知道,自己是開掛的!
“文學要反映時代的主題,我要再考考你,伱覺得社會現在有哪些重要的話題?”
沈雁氷一點一點地引導。
方言思考片刻,腦海裡第一個蹦出來的就是,改革!這絕對是貫穿將來的不變主題!
“你能這麼快說出‘改革’,說明你的觀察力很不錯。”沈雁氷頗為欣賞地誇了一句。
方言表麵笑嘻嘻,心裡卻苦兮兮。
關於改革背景的電影和電視劇的確不少。
《新星》、《兄弟》、《大江大河》、《雞毛飛上天》、《血總是熱的》、《繁花》、《情滿珠江》、《溫州一家人》……
但是關於80年代初這個時候的作品,可不多見啊,而且還是能寫成長篇小說的那種。
簡直是,難上加難!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沈雁氷注意到他眉宇間的憂慮,“我隻是給你多一些考慮的方向,諜戰你照樣可以寫。”
“我明白了,老師!”
方言內心不禁鬆了口氣,不過導師親自定下的課題,能隨便換嗎?
“到中午了,留下來吃了頓便飯吧。”
沈雁氷招呼他一起走向東廂房的飯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