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藝謀等人完成了對陳道名的試鏡,方言也結束了對朱菻演戲的指導。
指點得到底好不好,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自然就見分曉。
於師之和執行導演讓薑聞、朱菻重新登台,兩人來上一段商鞅被下獄時的對手戲。
看了一會兒,歐陽山尊不禁意外道:
「小菻這回進步了,抓到了感情點,抓到了"嬴熒玉"這個角色的精髓,柔中帶剛。」
「不錯。」
藍天夜笑道:「將角色的複雜性融入表演,雖然在剛烈和柔弱之間的平衡點還沒找到,但已經把這個人物的矛盾特性演出來了。」
「還有這個哭戲,也進步了。」
於師之問:「方老師,這是您教她的?」
方言道:「王掌櫃,覺得怎麼樣?」
於師之連連點頭,「很好很好,眼裡噙著淚水但不流出,這樣的詮釋更加到位。」
伴隨執行導演按了下鈴,「叮」的一聲,朱菻停下了表演,衝著台下,鞠了一躬。
耳畔邊,就聽到呂茽等人的好評。
尤其是藍天夜評價說:「小菻啊,你現在算是真正地入了"嬴熒玉"的槽了。」
朱菻心裡咯噔了一下,整個人就像甩掉了什麼沉重的包袱,終於釋放出來的趕腳。
滿足、成就、愉悅……
她顧不得回味,第一時間找方言,眼睛猛掃,就見他也看著自己,嘴角含笑,雙手虛合,不帶響兒地拍了拍巴掌,心不禁顫了顫。
「方老師教的好啊。」
於師之感慨道:「要是您早來幾天,說不定昨兒的第一次連排的演出效果會更好。」
「我怎麼好意思在關公麵前耍大刀呢。」
方言笑了笑。
於師之擺擺手:「您這話就太謙虛了。」
方言注意到朱菻下了台,朝他們走來,「她還欠了些火候,得勞煩您幾位再磨一磨。」
呂茽笑眯眯道:「小菻的天賦並不差,形體也很好,就是舞台和表演經驗不足,假以時日,好好曆練,肯定會是個好演員。」
「前些天,峨眉廠的楊溉森導演來燕京,要給《梨園傳奇》選女主角,問我能不能從人藝裡推薦一兩個去試鏡。」
於師之說準備推薦王姬和朱菻去試試。
朱菻聽到這話,又驚又喜。
薑聞一怔,陳道名和朱菻兩個小夥伴都有了戲拍,就剩自己一個人孤零零著。
方言瞥了眼他們,背後傳來郭保昌的聲音,《那山那人那狗》的電影裡,還需要兩個演員扮演年輕時候的鄉郵員父母,這個"母親"的角色,或許可以找朱菻客串一下。
「方老師!」
薑聞毛遂自薦,想演《那山那人那狗》的父親一角,白乾都行,戲份多少也無所謂。
方言笑眯眯地盯著他看。
陳道名戳穿道:「方老師,他分明想占我和朱菻的便宜,當她的丈夫,當我的……」
薑聞嘿然一笑:「嘿嘿,這怎麼可能呢。」
方言道:「你的形象,跟我們選中演父親演員的外形,相差太大了。」
陳道名看著薑聞,忍不住偷笑。
朱菻走上了前,激動道:「方老師,謝謝您,我從來沒想到演戲是這麼件滿足的事。」
「可以滿足,但演員一定要不知足。」
方言道:「演戲是無止境的,演到老,學到老,隻有慢慢積累,才能一直進步。」
朱菻點頭:「英老師他們也是這麼說的,說我現在是形象大過角色,因為嬴熒玉跟我的外形特質有些重合,所以能掩蓋住瑕疵。」
「你能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就很好。」
方言道:「有些演員就是缺少這個認知,自以為塑造了角色,但其實他們的演技遠遠達不到重新構建角色的地步,演來演去,演的都還是他們自己,最後淪為"演什麼都是自己"。」
薑聞和陳道名被他瞥了一下,脊背莫名地發涼。
朱菻道:「方老師,這些在您的表演藝術理論裡都提到過。」
方言點頭:「這類演員往往戲路很窄。」
薑聞和陳道名互看一眼,方老師怎麼每次說話,都衝他們身上看?
「雖然不能說戲路窄就不能成為好演員,但我更希望你們能成為其他兩類演員。」
方言語重心長地說。
朱菻目光中充滿期盼,「方老師,那怎麼才能成為這樣的好演員呢?」
方言說到好演員,分為兩種。
一種是老天爺賞飯吃,一種是祖師爺賞飯吃。
老天爺賞飯吃,就是演員天資聰慧,而且碰上了好機會,一次偶然的機會就讓他一舉成名。
而祖師爺賞飯吃,就要演員靠自己的刻苦努力,一步一步地積累,厚積薄發。
「那我現在這樣,好像老天爺和祖師爺都還沒有賞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