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邦的這一番話,把鄭顯說得眼眶有點濕紅。
過了一會,鄭顯才說:“是父皇考慮不周,讓小七受苦了。”
鄭邦高興地說:“孩兒沒有怪父皇,反而讓孩兒看清了人心。今後孩兒一定會向太子哥哥和阿蠻好好學習,做個堂堂正正的人。”
鄭顯聽了不住點頭,說:“小七長大了。”
鄭邦看著鄭顯欲言又止。
鄭顯說:“小七有話便說,不必拘謹。”
鄭邦低著頭,有些不安地說:“孩兒以後好好讀書,再也不惹事生非,父,父皇可不可以,讓孩兒去看望母妃嗎?”
鄭顯聽了神色古怪地看著鄭邦。
鄭邦以為自己說錯話了,急急道:“父皇,孩兒隻是思念母妃,並沒有其它用意,不行就算了。日後孩兒一定會加倍努力,努力成為像太子哥哥那樣優秀的人,到那時,父皇再答應孩兒也不遲。”
鄭顯心裡又好笑又好氣,這個二傻子越來越像阿蠻了,說話不經大腦。太子隻有一個,整天和太子比較,讓有心的人聽了,那不是想謀權篡位嗎?
鄭顯說:“那就隨朕走吧。”
鄭顯的表情有些嚴肅,突然來了一句無頭無腦的話,讓鄭邦一下懵了,瞪大兩眼睛問:“啥?”
鄭顯對衛一說:“背上小七一起走吧。”
鄭顯說完,轉身便走。
衛一連忙走過去背起鄭邦,鄭邦急得大喊:“父皇,你們去哪兒?”
衛一連忙說:“我的好殿下,您可千萬要小點聲說話,陛下這次可是瞞著眾人,悄悄外出的。您要是這麼大聲地呼喊,萬一被旁人聽到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鄭邦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再也不敢多嘴。
鄭顯上了轎,而衛一則背著鄭邦跟隨著轎子一路前行。
越往北走,房子越少,越發顯得荒涼。
鄭邦從來沒有來過所謂的”冷宮“,眼前越來越荒涼的景象讓他有一種無由來的驚慌。他緊緊抱著衛一的脖子,頭低低地伏在衛一的肩膀上,頭都不敢抬起來,仿佛一抬頭就會被黑暗中的惡鬼抓走一般,讓他手腳冰涼,呼吸急促。
鄭邦被柳妃保護得太好,一直無憂無慮地生活著,從來不知道憂愁是何物。可是當一切榮華富貴都失去時,他才想到了母妃的好,才明白親情的可貴。
鄭邦不是沒有想過來冷宮探望母妃,可是卻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他每天活在擔驚受怕中,怕見到母妃過得不好會更難過。
現在他看著四周的景物,才突然明白,原來父皇是帶他去看他的母妃!
鄭邦的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阿蠻說過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可他受是忍不住了,隻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都說皇家無情,可父皇並沒有拋棄他,太子哥哥也沒有嫌棄他,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讓他感動得無法自我。
鄭邦抽抽答答的聲音終於驚動了轎中的鄭顯,鄭顯揉了揉發脹、發痛的額頭,問:“小七在哭什麼?”
“回父皇,孩兒太開心了,終於可以見到母妃了。”鄭邦肩膀一聳一聳的,不敢大聲哭泣,也不敢大聲說話。
鄭顯冷硬的心仿佛有一絲裂縫在慢慢擴張,沉吟了一會,說:“小七,你可曾怨過父皇讓你們母子分離?”
小七抹了一把眼淚,老實地說:“剛開始活得太艱難的時候,也曾埋怨過,可遇到太子哥哥和阿蠻後,孩兒便想通了,母妃定然是犯錯才被打入冷宮的,我須學好本領,待長大有能力時,我再將母妃接回來。”
鄭顯無力地歎了口氣,這個傻兒子不知道給太子和阿蠻灌了什麼迷魂湯,這麼聽話,隻是進了冷宮的妃子,又有幾個能活著走出冷宮的?
世間的殘酷這個傻兒子隻經曆了一二,假若自己倒下了,被奪權,被逼宮,隻怕整個皇城都會浸染在血泊當中,他又何來活路可言?竟然還想把他母妃接回去!
不過蠢人有蠢福,希望他能活到太子安然繼位的那一天吧。
想到這裡,鄭顯說:“那小七要好好努力。不要讓朕失望。”
鄭邦重重點了點頭,一臉正色說道:“父皇放心,小七一定會努力的。”
冷宮通常是皇宮中偏僻而荒涼的地方,這裡的景象往往給人一種蕭瑟和淒冷的感覺。
單門獨戶的小院有的還爬滿了蔓藤,屋頂瓦片殘破,院子裡還長滿了雜草,一陣寒風吹,發出“嗚嗚嗚”的怪叫聲,就如野鬼掠過,嚇得人心怦怦亂跳。
鄭邦緊緊摟住衛一,聲線顫抖:“衛總管,此處是否有鬼?”
這皇宮北麵的冷宮,院落眾多,少說也有數十座。曆經曆代帝王,有多少妃子命喪於此,實難計數。而那些已逝妃子所化冤魂,想必也是不計其數。
但衛一卻安慰道:“七殿下莫怕,有陛下在此,再多的惡鬼也不敢靠近。”
鄭邦想到鄭顯那威嚴又冷漠的眼神,也覺得衛一說得非常有道理,就算有惡鬼,看到父皇恐怕也得繞路走。
冷宮此處的巡邏,並未因其荒涼而減少,反倒因各院守衛稀缺,怕有外敵潛入,巡邏人數增多,班次交替更為頻繁。
看著一隊隊的巡邏從身邊走過,鄭邦的心定了一些。可這裡四周烏漆麻黑的,不像東西宮的殿上,夜幕剛降臨就已燈火通明,儘顯人間煙火氣息。這一片寂靜而冷清,院門口連盞燈籠都沒有,巡邏隊都是靠提著氣死風燈各處巡查。
鄭邦還是緊緊摟著衛的脖子,說:“衛總管,我還是怕。”
九歲的小孩重量已不輕,衛一背著鄭邦卻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如今還要被他緊緊勒著脖子,他覺得自己都快要斷氣了,還好這時,走在前麵的轎夫低聲說:“稟陛下,柳妃冷宮已到。”
冷妃的所在的小院,總算是掛著兩盞燈籠,雖然不是很亮堂,但在昏暗的長街,這兩盞燈籠看起來格外顯眼。
小院門前有兩名侍衛守門,站姿端正筆直,目不旁視,縱然無人監督,亦不敢有絲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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