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辦公會過後,他隻是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即過去彙報,就惹來了這一通敲打。
要不怎麼說菩薩不能亂拜,拜錯了真有不要臉的。
隻是他現在也騎虎難下了,拜了蘇副主任的碼頭,想下來不僅要得罪了蘇副主任,還得不到其他菩薩的認可,真是哭都找不著調兒了。
全機關三千多人,他一迭名單得罪了五十多號,再加上牽扯到的……
現在想跑路還來得及嗎?
——
“來得及,我心裡有數。”
李學武點點頭,同電話另一端的徐斯年說道:“你同營城那邊也解釋清楚,不是咱們怠慢了人家。”
“對於營城的投資建設,紅星廠的態度是肯定的,”他講道:“可目前廠裡的狀況你也清楚,對吧。”
“廠領導的分工要做出調整,新領導有的還沒來,來了的還在適應環境和工作,再等等吧。”
“時間呢?總得有個大概的時間吧。”
徐斯年在電話的那頭也著急,“我跟營城這邊說的是廠裡正在接待外商,下一步才能來營城。”
“可外商的談判什麼時候結束,我心裡沒個準數,”他頓了頓,講道:“營城這邊也是三把火,你總不能等菜都涼了再上桌吧?”
“菜什麼時候涼,不還得看火候嗎?”
李學武眉頭一挑,提高了音量說道:“李主任以及其他領導的任命是放在了下個月四號。”
“現在談外商是因為遠來是客,相關的任命也不影響談判的進行,營城那邊能一樣嗎?”
他敲了敲桌子,強調道:“關於經濟工作,尤其是對內投資和貿易工作,能讓領導出麵的就不要自己上。”
“你自己幾斤幾兩還不知道嗎?”
“那就三月四號以後談?”
徐斯年的語調降低了幾分,提醒道:“這件事拖久了,怕是營城這邊再有什麼反複啊。”
“反複什麼?”
李學武的語氣愈加的嚴肅,講道:“三月四號以後去不了,至少也得三月末了。”
“連五豐行和中潤的合作都放在了下旬,你想讓領導們剛來,剛分完工就上崗乾活啊?”
他態度很是堅決地說道:“我跟你說,老徐,你給我把腰杆子挺直了說話,談合作還有怕的?”
“下個月月末我要帶一些外商去到營城考察,包括中潤和五豐行的代表,你問問營城是個什麼態度。”
“什麼真的假的——”
李學武在電話裡強硬地講道:“我已經說過了,紅星廠在營城的投資建設是做了方案的,當然是真的。”
“從去年開始,有幾個項目是咱們自己投的,你心裡沒有數嗎?”
他一邊講著電話,一邊接了彭曉力遞過來的文件,擰了鋼筆說道:“你把心放在肚子裡,是你的跑不了。”
“營城港碼頭的建設領導是同上麵做了溝通的,方案和計劃已經在我手裡了。”
看過文件,他簽署了意見,嘴裡則是提醒道:“我給你講這些是告訴你不要急,你可彆嘴巴大說出去。”
“接下來同營城的談判還要仔細一些,具體的到時候再說,目前沒有時間談這個。”
他放下鋼筆,任由彭曉力抽走文件,同電話裡講道:“我這邊隻有一個原則,一切內貿和投資必須等任命的儀式過後,等所有領導的分工會議結束再談。”
“你也不想這件事有幾多波折,對吧,再等等。”
“那我就再等等——”
徐斯年乾著急上火也沒用,電話裡試探著問道:“下來景副主任是不是就不再負責經濟工作了?”
“是新來的領導負責,還是李主任負責啊?”
“這個暫時還不清楚。”
李學武同徐斯年並沒有講實話,因為對方也沒必要提前知道這些,聽了也是扯閒蛋。
“暫時就這樣,有消息我再通知你,忙著了。”
說完,也不給徐斯年再黏糊的機會,抬手掛斷了電話。
“是營城港碼頭的事吧?”
彭曉力試探著說道:“委辦那邊說了一陣子,景副主任倒是沒怎麼關心。”
“嗯,鹹吃蘿卜淡操心。”
李學武這一句也不知道是說誰的,看了眼前的文件,長出了一口氣,道:“準備一下,下午去展覽館的工地看看。”
“要不要通知一下工程處?”
彭曉力輕聲彙報道:“昨天我同工程指揮部拿到的進度,今天過去的話……”
“可以,跟他們說一下。”
李學武頭也沒抬地講道:“如果鎮南經理在的話也叫上他,盯一下進度,看看下半年能不能用。”
批好了麵前的文件,他這才抬起頭,說道:“津門貿易管理中心搞的展覽會很是成功,經驗可以總結。”
“展覽館開放後也不用局限於紅星廠本身的產品,也可以承接其他企業和單位的產品展銷嘛。”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銷售處和對外辦負責組織和協調,貿易管理中心來負責銷售的對接。”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明年的貿易旅行團就可以在展覽館參會談判了。”
彭曉力笑著收拾了桌上的文件,道:“我現在就去聯係工程處和朗總。”
見領導點頭,他這才往外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見保衛科的周科長進來了。
“周科——”他打了聲招呼,這才讓了身子道:“領導在等你了。”
“剛回來,去三產那邊了。”
周瑤笑著解釋了一句,進屋後給李學武敬了個禮。
“嗯,坐下說。”
李學武點點頭,示意了對麵的椅子。
“兩件事,”一等周瑤在對麵坐下,他便開門見山地講道:“上麵對三支工作做了更進一步的要求和指示,其中涉及到了民兵訓練和保衛訓練的內容。”
“保衛科同作訓科協調一下,拿出個方案交給於副組長,請他同王副組長看一下行不行。”
“第二件事,營城船舶建造的客船完工了,下一步廠裡會組織相應的客運工作,”他點了點周瑤,交代道:“你們保衛科得組織一下,船上的日常保衛和治安工作製度得儘快準備好,相關的培訓也要做好準備。”
“領導,三支工作的話……”
周瑤壓低了聲音,小聲試探著問道:“下一步王副組長是不是要全麵負責保衛組的工作了?”
“那樣……我們的主管領導是對蘇副主任,還是王副組長啊?”
“下一步還沒定呢——”
李學武打量了她一眼,心裡好笑,這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著急和超前呢。
他還沒走呢,這就開始惦記著下一個主管領導是誰了,還是當著他的麵問這個。
不過周瑤他還是信任和放心的,點了點她,道:“不要胡思亂想,把工作做好。”
“就算王小琴同誌以三支代表的身份進入到管委會,也不會參與到實際業務工作的。”
他給周瑤解釋道:“三支工作另成體係,涵蓋的不僅僅是保衛工作,也包括了宣傳和組織工作。”
“你所理解的,王小琴同誌應該是保衛組的組長,主管領導是蘇副主任,但在實際工作上是有偏差的。”
“哦——我理解了——”
周瑤了然地點點頭,看著李學武說道:“蘇副主任名義上主管保衛組,實際上是管業務。”
“可業務也歸王副組長管理,她又負責廠裡的三支工作,是管委會委員,可以不受蘇副主任的……”
“行了,去忙吧——”
李學武點點頭,沒讓她再往下說,再說下去蘇副主任該哭了。
魯迅有句話說的好,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
“是!領導——”
周瑤笑著站了起來,道:“下來我就安排訓練的計劃和客船保衛工作。”
說到這個,她並沒有立即挪動腳步離開,而是問道:“客船是從哪到哪的線路,聽他們說從廠裡能一直到鋼城?”
“理想狀態下的最遠航線是這個,但得看沿途的水域情況,冬天部分內河是要結冰的。”
李學武看著她解釋道:“當然了,津門到京城這條線可能有破冰的航船,也是可以通行的。”
“否則冬季結冰期就隻能是津門到營城的航線。”
“也可以了,”周瑤點點頭,說道:“除了冬季,其他三個季節就可以實現多地職工通勤互通了。”
“先運行一段時間看吧。”
李學武靠坐在了椅子上,捏了捏腦門,說道:“後勤這邊做了個預估,未來鋼城工業區建設完成,京城的工業區完成搬遷後,要滿足幾萬人的通勤是不夠用的。”
“我現在都不敢想大搬遷是什麼樣的。”
周瑤咧了咧嘴,道:“如果按照計劃,鋼城軋鋼廠明年下半年完成建設,年底或者第二年搬遷,最多也就剩下兩年的時間了。”
“三四萬名職工遷移去鋼城,搬是一回事,接收又是一回事,指不定得多麻煩呢。”
“麻煩也得搬呐——”
李學武歎了口氣,思索著說道:“現在廠裡有多少職工你知道嗎?”
不等周瑤回答,他便直接講道:“九萬五千多。”
“你可以擺著手指頭查一下,全京城的工廠和企業,哪一家有咱們的人多?”
他點了點椅子扶手,道:“這九萬五有一萬是在工程建設上,馬上是要劃分到工程建設分公司去。”
“軋鋼廠搬遷後,要劃走兩萬人給京一廠,還剩下多少?六萬五,絕大多數都是工人。”
李學武捏了捏手指,道:“營城船舶滿員一萬五千人,奉城工業區滿員七千人,京城三產工業區隻能留下五千人左右,所以至少兩萬五千人要轉到鋼城工業區。”
他又掰著手指計算道:“再算上乾部隊伍、後勤、銷售、服務等等。”
算到最後剛剛好,全廠一共七萬五。
“您這麼一算,人還不夠了?”
周瑤詫異著問道:“營城船舶要建新的船塢,又要投建碼頭,鋼城的飛機製造廠,工程這邊要組建專業公司……”
她也算了一筆賬,滿眼疑惑地問道:“七萬五打不住?”
“嗬嗬——”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微微搖頭道:“等你當了人事處處長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人有的時候夠用,有的時候真的不夠用。”
“那還是等等吧——”
周瑤苦笑道:“十年八年的指望不上我了。”
“當個保衛處處長還成啊——”
“行啊,有誌氣就成。”
李學武笑著看了她,說道:“剛剛想起來,跟你說一下,給你介紹對象的事差不多了。”
“真的假的!”周瑤再一次瞪大了眼睛,驚喜地說道:“我還以為您開玩笑逗我玩的呢!”
“不是開玩笑,也不是逗你玩。”
李學武瞅了她一眼,好笑地說道:“你有見我跟誰開這種玩笑的嗎?”
“那您說說,給我介紹的這個什麼情況啊?”
周瑤在保衛科工作久了,事情上見的多了,性格是真的放得開。
尤其是在處理治安糾紛的時候,什麼家庭狀況和矛盾沒遇到過啊,問對象一點都不害羞。
當然了,這個年代的大學生都有思想,有內涵的,性格上並不會把含蓄當矜持。
李學武也是很坦然地講道:“小夥兒我看著是很好,一米八不到,現在是副連長,也是大學生。”
“條件這麼好?”
周瑤雖然也是大學生,但李學武能介紹給她的,基礎條件不用考慮,隻聽這幾句話就夠驚訝的了。
“隻有一樣啊,年齡比你小。”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介紹道:“比你小三歲。”
“啊——”剛才都沒害羞的周瑤,聽他介紹給自己的對象小自己三歲,頓時有點臉紅了,“不合適吧。”
“都沒見著人呢,怎麼說不合適。”
李學武笑著說道:“電話我是打了,你的情況我也說了,他說現在走不開,得下個月月底才能回來見你。”
“跟你說一聲是對你們兩個都負責,彆我這邊給你介紹了,再有人追求你,對吧。”
“哪有人追求我啊——”
周瑤還在想著小三歲這件事,臉紅著說道:“我都沒想過找小我的對象。”
“俗氣點說,女大三抱金磚,不俗氣地說,年齡並不是感情的障礙。”
李學武笑了笑,又補充道道:“當然了,我的意思是年齡相差不大,又不是差三十歲,有什麼呀。”
“還差三十歲——”
周瑤聽見這話卻是沒了害羞的意思,好笑道:“您給我找個幼兒園的唄!”
“嘿、嘿——”
李學武一挑眉毛,道:“你想得美!”
——
周六晚上下班,李學武來大院接李姝回家。
正巧趕上姬毓秀也下班,兩人在門口遇著了,便說起了前幾天談到的那個案子。
“還是沒有消息,”姬毓秀搖頭道:“明明就知道他在城裡,可跟土耗子似的,逮也逮不著。”
“束手束腳的,怎麼逮啊。”
李學武進了院子,同鄰居們打了招呼,“段又亭要是有魄力,揪住了一個彆撒手,一個一個地捋。”
“那炮局都擱不下了。”
姬毓秀無奈地搖了搖頭,進屋見李雪在家了,便講了案子的進展,提醒道:“千萬彆一個人出去。”
“現在小崽子們炸窩了,亂的很,備不住就有那鋌而走險,腦瓜子一熱的。”
“胡同裡不會有事吧?”
劉茵聽的心臟直跳,抱著孩子從北屋出來,問道:“怎麼又鬨騰起來了?”
“嗨,指不定哪天就出事,胡同裡也不保準兒。”
姬毓秀給二哥倒了杯熱水,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裡說道:“所裡的人全撒出去了,也是不夠用。”
“您沒瞧見呢,局子裡都快蹲滿了,不是鬨騰的就是閒的瞎攙和的,處理都處理不過來了。”
“哎呦——”劉茵懊惱地說道:“這才消停了幾天啊,哪那麼多事啊。”
“事兒啊,說起來也大,可也不大。”
姬毓秀示意了正在給李姝穿衣服的二哥那邊,道:“我二哥知道,就因為一個姑娘,懷了孕的姑娘。”
“一邊呢,不知道深淺,在大馬路上惹閒禍,姑娘本身也有毛病,大出血沒了。”
她解釋道:“這姑娘的對象是另一邊的,結果這不就火了嘛,開始無差彆的報複,逮著一個往死裡整。”
“現在這兩邊都是人心惶惶的,誰都不敢輕易招惹誰,除非是大馬路上碰見了,躲不開了。”
“還是小年輕的太多了。”
趙雅芳從後院回來,聽了一耳朵,說道:“要都有學上、有班上、有事乾,哪個還有閒心打架去。”
“這事兒啊,咱管不了,離遠點兒。”
劉茵給兒媳婦和閨女叮囑道:“毓秀說了,那就注意著點,咱們這大院緊吧,沒啥事,胡同可備不住。”
“知道了,媽——”
趙雅芳接了孩子應道:“咱們家這娘幾個,誰沒事往外頭閒逛去,晚上都不出院門了。”
李姝聽大人們講的熱鬨,緊緊地攥著手裡的衝鋒槍。
等穿好了衣服,由著爸爸抱著往外走的時候,卻突然地打量著周圍問道:“爸,壞人在哪呢?”
“壞人?嗬嗬——”
李學武輕笑道:“你爸爸周圍一公裡之內沒壞人。”
——
PS:調整了一下作息時間,目前看還好,堅持到這個時間點,全部任務都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