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仙太過正經!
半個時辰後。
雪鷹老人在九荒城的豪宅後院,那流水環繞的閣樓窗戶大開。
青鳥忽閃著翅膀落去了窗邊,打量著其內的情形。
隻見,吳妄、泠小嵐、霄劍道人、楊無敵在下方端坐,換了身得體寬袍的三鮮道人,正坐在長桌後的木椅中,麵色凝重地講述著‘淺五行大陣理論’的基礎課程。
看三鮮道人嘴角那化不開的笑意,這把算是過足了‘好為人師’的癮。
不遠處的涼亭中,大長老、雪鷹老人正與睡神手談,睡神白淨無須的麵容上帶著淡淡笑意,那大長老和雪鷹老人卻是額頭冒汗。
這位莫名其妙跟隨在宗主大人身邊的天庭小神,棋路頗為古怪,讓他們兩人合力都有些難以招架。
不多時,草堂中傳來了頗有節奏感的鼾聲。
仙識掃過,卻見那光頭壯漢正歪著頭,坐在角落中沉沉酣睡。
吳妄……
如何用一句話驚醒同堂熟睡的同學?
尤其是,三鮮道人本身,對楊無敵不存在任何威懾力。
‘你俸祿沒了。’
吳妄本想說這個,但又覺得,自己對楊無敵太過苛刻,俸祿都扣到了兩千年之後,能壓榨的空間不算大。
於是,他傳聲道“發現十凶殿的第一總殿了。”
“哪呢!”
楊無敵豁然起身,那光頭鋥亮,雙眼中爆發出了詭異的光,把胸膛拍的噹噹作響,大聲喊道
“宗主!潛入敵後、征服那些女長老,無敵當仁不讓!”
三鮮道人滿頭問號,霄劍道人一手扶額。
正被困在棋局中的大長老眉頭緊皺,一隻血手在楊無敵身旁憑空凝成,將他一把拽住,拉出門庭,摁在不遠處池塘中一陣涮洗。
“丟人現眼!”
大長老冷哼一聲,吳妄挑了挑眉。
正端著湯湯水水,前來慰問吳妄的林素輕與沐大仙,見狀齊齊笑出聲。
吳妄正色道“若是不想聽課,莫要在此地久留,也不必多陪我,這本就是我自己要感悟、接納的陣法之道。”
泠小嵐笑道“這般陣法倒是頗為有趣。”
霄劍道人卻笑道“放心,貧道在陣法之道的造詣,不敢說人域前十……排人域前三千肯定沒問題。”
吳妄差點被霄劍道人晃了腰,這前十和前三千,是不是間隔有點太大了些。
三鮮老道不由坐的更為筆直,將霄劍道人當成了重點講述對象。
接下來
陣有萬千法,自研淺五行。
草堂老先生,育人教德行。
這三鮮老道的課堂,不知是不是有某種獨特的魅力,超凡境的霄劍道人撐了一個時辰,眼皮開始上下打架。
泠仙子撐過了一個上午,也是盤腿坐在潔白的蒲團上,呼吸均勻、麵容安詳。
唯獨吳妄,自早上一路聽下來,非但沒有半點困意,整個人一直保持著清醒,甚至還能主動問詢幾個問題。
讓三鮮道人對此頗感滿足,看吳妄的目光越發溫柔。
也是多虧了睡神老哥,抽走了他熟睡的權力。
聽三鮮道人講課,存在一種……很彆致、很特殊的催眠效果,在某種程度而言,已是可以跟睡神老哥的神通所媲美。
他其實並不圖三鮮什麼,隻是單純想送三鮮一程,回報當初受過的恩惠。
伏羲的神韻也好,那些謎團也罷,吳妄不去在乎,也就沒什麼意義。
終於挨到了放學時刻。
吳妄耐著性子,聽完三鮮道人關於功課上的叮囑,等林素輕呼喚聲響起,逃也似的衝出學堂。
三鮮道人扶須輕笑,待草堂安靜下來,也微微歎了口氣,收拾起了麵前準備多時的各類玉符與書卷。
不多時,那雪鷹老人湊了過來,對三鮮挑了挑眉。
“老兄弟,心滿意足了?”
“唉,”三鮮老道感慨不已,“當年一時興起,想著臨了將自身所學托付與人,沒想到遇到了赤霞這般奇人。
時也,命也。
時運二字,當真有些奇妙。”
雪鷹老人略微搖頭,教訓道“當真想不明白,你為何這般固執……罷了,這話與你說了幾百遍了,你自己的命,你自己決定。
不過,三鮮,有件事你忒心裡有數。
燕少俠不是普通人,人域還有很多大事等著他做,在咱們這耽誤的時間,彆太長。”
“善。”
三鮮道人含笑點頭,目中也帶著一二釋然,“不過日罷了,他不走貧道也趕他離開。”
雪鷹老人鬆了口氣,又讚歎道“世上的緣法,當真妙不可言。”
這對老友相視而笑,並未多提旁事。
……
吳妄聽課,一連聽了三天。
憑借著睡神的最強助攻,吳妄在陣法之道上的造詣,還真就向前邁了一大截。
當然,主要是課後,吳妄拉著霄劍道人,主動‘被’醍醐灌頂。
仁皇閣總閣不斷發來傳信玉符,一天能有六七道,催他回去商議大事。
但具體什麼大事,卻是絲毫不給他準信。
這讓吳妄有些不耐,開始稱病不出,言說自己上次大戰重傷未愈,在東南域找了個山清水秀之地好好休息。
至於,是否有人趁勢造謠中傷,吳妄理都不理。
仁皇閣一見喊不動吳妄,又改變思路,通過玄女宗對泠小嵐發信,請泠小嵐做個說客。
泠小嵐對此也是頗感無語。
但發信之人是她師父,她也有些無可奈何,猶豫再三,還是在幾位隨行師叔師伯的催促下,去了後院吳妄所住的閣樓。
她推門而入時,吳妄正坐在書桌後,捧著三鮮道人所著經文細細品讀。
青鳥在不遠處眯眼熟睡,林素輕在角落軟榻上打坐修行。
“無妄兄……”
泠小嵐柔聲輕喚。
吳妄眨眨眼,笑著問“怎麼了?要同修嗎?”
那‘無妄’的簡稱,用了不過兩次,又這般回去了。
“並非修行之事。”
泠小嵐略有些犯難,腳尖輕點,自地麵飄然滑過,落在一旁木椅入座。
她道“我隻是想來問問,咱們何時動身回返人域。”
“他們找到你了?”吳妄麵露不悅。
“嗯,”泠小嵐目中露出幾分歉意,“他們尋到了師父,師父送來了玉符……你不必考慮我如何如何,我隻是礙於無法違抗師命,與你說這一遭。”
吳妄將書冊放下,略微歎了口氣。
他問“小嵐,你怎麼看北伐之事?”
“有些操之過急。”
泠小嵐道
“起初我也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但細想之下,那‘今後十二年將會是天宮神力最為衰弱之時’的消息,傳出來的太過突然,且沒有任何緣由。
就像是一夜之間,大家突然都在說此事。
陛下的不表態,成了默許;閣主的不發言,成了態度曖昧。
現在他們不斷有人找你,想讓你回人域,未嘗不是想聽聽你的意見,然後……”
“出了事讓我背鍋對嗎?”
“背鍋?”
“鍋底是黑色,背鍋就是把自己弄成黑的,”吳妄道,“讓我承擔後果之意。”
“嗯,”泠小嵐正色道,“就是這般。”
吳妄手指敲了敲桌麵,雙目沒有焦距,落在泠小嵐臉蛋上。
‘她當真生的極美。’
泠小嵐被看的俏臉一紅,朝側旁挪了挪視線。
不知怎麼,數月前那次借酒壯膽,去吳妄麵前說幾句讓人害臊的話,他們兩人的關係卻並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反而,還有退步的跡象,兩人之間的那股默契消退了不少。
這讓泠小嵐一顆芳心略有些不寧,甚至覺得兩人做知己也不錯,貿然向前邁步,總歸有這般那般的問題。
吳妄道“你可以給玄女宗回書一封,就說我與你因此事起了爭執。”
“也好,”泠小嵐微微頷首,“那我這就去給師父回信。”
言罷,她起身凝視著吳妄,對吳妄微微頷首致意,轉身飄去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