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仙太過正經!
若人域發生這種事,哪怕是季家這種大族做的,也有人皇閣降下責罰。
但在天宮,月神做出了這些罪孽,強行擄走美麗女子,且將這些女子終生禁錮,鎖在鐵籠中……
芳華不會逝去,但生命之花卻在慢慢枯萎。
誰來製裁月神?
有多少女子,因為月神這般所作所為,消逝在了那月上清冷的宮殿中?
吳妄一言不發地注視著眼前這個美麗的身形。
月神低頭不語,手指時而攥緊時而鬆開。
吳妄現在知曉,自己為何對月神身周的沁香有些反感了。
這美的一點都不自然。
“神靈果真視生靈為玩物啊。”
吳妄笑著道了句,目中流轉著幾分光亮,那是他壓下去的衝動與惱怒。
月神向前衝了兩步,在水麵上留下了輕微的漣漪,忙道“逢春神,吾並未殺害那些女子,吾隻是、隻是在找尋何為美。”
“是嗎?”
吳妄笑了聲,突然道“月神可知,如果此事流傳出去,會有什麼影響。”
月神沉默了一陣,目中帶著少許無奈,低聲道“陛下或許會不悅。”
“不錯,你的陛下會不悅。”
吳妄低聲說著
“我有些疑問,月神為什麼會將此事掩蓋下來?
你本不必在意那些女子的死活,也不必去管她們的家人會如何、愛人會如何,你抓她們,就如在沙灘上看到了美麗的貝殼。
你把她們囚禁在一座座宮殿中,還施舍給了她們永不消逝的芳華。
月神可真是仁義。”
吳妄喃喃著“仁義啊。”
“逢春神,”月神不知怎麼,心底有些緊張。
她的直覺一向很準,此刻她自是感受到了吳妄身上的怒意,倚靠陛下本該無比自信的自己,卻莫名有些心慌。
仿佛眼前這個人族出身的修士,這個也是依靠著陛下的稱讚,在天宮勉強立足的人族神靈,手中握著足夠毀了她的力量。
月神覺得這有些荒謬,卻並不想任由逢春神將此事鬨大。
“還請逢春神放過此事。”
月神身周泛起了單單清冷的光亮,她凝視著吳妄,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吾知逢春神在天宮立足未穩,若逢春神不再追查此事,將那些女子交由吾處置,吾自會在陛下麵前為逢春神美言幾句。”
吳妄突然冷笑了聲,將手中的留影寶珠收了起來,淡然道
“你不是知道我是誰嗎?”
突然,月神笑容一僵。
冰神之子。
“我來天宮,是為了探討第二條拯救天地秩序的路途。”
吳妄冷然道
“我不想燭龍回歸,也不想看人域破滅,所以我選擇了這條路,改變天宮,將天宮打造成生靈可以接納、神靈能夠包容生靈的秩序核心。
我來時就說過了這些。
天帝知道這些,這符合天帝與羲和定下的策略。”
他冷笑了聲,背著手在水麵上慢慢踱步,口中卻說個不停。
他要擊潰月神的心理防線,看能否找到帝夋的破綻。
吳妄道
“我猜猜,他們將燭龍驅趕走後,應該就定下了對付燭龍的策略,策略應該是分為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培養生靈之力,讓生靈在天地間不斷繁殖,大司命和少司命的力量不斷增長。
第二部分,是統合生靈之力,以大司命和少司命的大道為基礎,為天地封印增加雙重保險,這些你或許從天帝口中聽到過。
天帝與天後對這套計劃十分自信,因為他們就是憑借生靈之力、生靈一係神靈的崛起,得到了壓過燭龍的機會。
但計劃被人域的誕生打亂了,火之大道被抽離,燧人先皇一力把天宮逼到了牆角。
所以才有了後續計劃的變種。
大司命被一步步逼瘋,站在了生靈的對立麵,天帝利用少司命對生靈的親近之心,還有少司命那珍貴的正義感,讓她吞噬大司命的大道。
此事雖是秩序化身代勞,但背後指使者應該就是天帝或者天後。
但這個計劃因為我的乾涉,神農前輩放過了大司命一馬,也讓天地格局重新歸於微妙的平衡。
我來之前,天帝已經陷入了困境,這些你知道嗎?”
常羲剛想開口,卻被吳妄一聲冷笑懟了回來。
“你不知道,因為你隻是月神。”
“吾如何!”
常羲麵容上流露出幾分惱怒,但她很快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顫抖了數次,方才吐出一口氣息。
“吾確實不知,”常羲低聲道,“吾對天地的格局並不感興趣,心底隻有陛下罷了。”
“可憐蟲。”
“無妄子,你看清楚在對誰說話!”
她麵露怒色,但這惱怒在吳妄眼中,卻顯得十分柔弱。
“我說錯了嗎?”
吳妄淡然道“你竭儘心思想要做的,不過是討好你的男人罷了,但月神大人可知曉,你越是這般,在天帝陛下心底,就越是不重要。
你隻有你的美貌,而你也了解男人,數萬、數十萬的歲月太長久,哪怕你彙聚了眾生之美,天帝終有一日也會厭煩。
所以你會焦慮對嗎?”
常羲抿著嘴。
吳妄的嗓音宛若深淵中響起的魔音
“你不是不想我把這件事鬨大,而是你不敢把此事宣告與眾,你在遮掩的並非是你對生靈的暴行,而是你自己的不自信,對嗎?”
常羲閉目不語。
吳妄笑道“你的大道,你在神庭中的位置,都是天帝給你的,是嗎?”
“夠了……”
“歸根結底,你不過是天帝用來平衡羲和權勢的棋子,天帝借你來壓製自己締造秩序的最大助力,借此鞏固自己的天帝之位。
我說錯了嗎?
你是月神,是遠古的美神,活過了悠久的歲月,對這些應該早就理解了,對嗎?”
常羲緊緊攥拳,似乎已是在出手的邊緣。
那神威在不斷湧動,潔白的月光充斥著冰冷的殺意。
雖然有些外強中乾之嫌,但常羲確確實實是天宮強神之列,且與歲月大道有深厚的關聯。
吳妄對眼前的威脅視若無睹。
這場博弈雖然冒險,但吳妄自認勝算並不算小。
若是能激活常羲,讓常羲將目光放到天宮權勢,與羲和相爭,那簡直再好不過。
這與自己站隊羲和是兩碼事,但歸根結底還是同一件事。
天道,大興!
吳妄等待著,體會著,當常羲準備開口縫合被他話語撕開的傷口,吳妄淡定地扔出去了最後的刀刃
“月亮終究隻能存在於太陽落山之後。
哪怕日月同天,月也會黯淡無光,那般的不起眼,不會被人關注,對天地間的光明沒有半點貢獻。
你確實該焦慮,因為比起天後羲和,你隨時可以被替換……”
“住口!”
一聲怒斥震動著吳妄的耳膜,整個水麵迸出了無數水箭,那皎潔月光突然開始暴動。
吳妄卻隻是背負雙手,巍然不動,長袍被水箭打濕也絲毫不為所動。
少頃,各處恢複了平穩。
常羲輕輕喘息著,長裙上半包裹著的完美胸型在微微起伏,她目中滿是黯然,冷笑了幾聲,淡然道
“今日之事,隨意逢春神如何處置,吾乏了。”
言罷,常羲轉身走向了大殿深處,一輪圓月出現在前方,灑落了白玉般的階梯。
“嗬。”
一聲輕笑自常羲背後追來,而隨後的那句話,讓常羲腳步不由停頓住了。
“月神當真就不想日月並行嗎?我幫你啊。”
她豁然轉身,見那年輕人族站在水麵之上,雖目有厭惡,卻笑意盈盈。
“我要改變天宮。”
吳妄笑意漸漸收斂,淡然道
“雖然月神在我眼中,與那些虐殺生靈的神靈相差無幾。
若我有的選擇,或是有辦法讓人域能覆滅天宮而不影響當前天地秩序,那我不會與你在這裡廢話半句。
要聯手嗎?
肮臟的先天神。”
……
“逢春神與月神見麵,此時還未出來?”
暘穀,日升之地。
羲和一襲金裙坐在那寶座上,輕輕撫摸著懷中的金烏鳥,鳳眼之中流露出幾分思索。
金烏身上那些火羽輕輕閃爍著光亮,時不時會輕輕晃動下身體。
羲和輕輕擺手,下方跪著的女侍衛起身離開,一旁有侍女向前,動作輕柔地抱走了睡熟的金烏鳥,朝寶座後的大殿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