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妄笑道“我隻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小細節罷了,真正的計劃,還是老師提出來的不是嗎?”
武神慨然道“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燭龍可能已經淪為階下囚,那陰險狡詐的帝夋,已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至強者,嘖,到底怎麼樣才算至強?”
這問題,還真把武神身邊的至強給問住了。
“大概是不為人知的至強者,才能算至強吧,”吳妄小聲說了句,武神卻並未聽清。
此刻,武神已經開始琢磨信使的人選。
他們‘水武’組合的反擊號角,已經要正式打響。
天外的局勢,就如不斷被上弦的發條,逐漸緊繃且醞釀著巨力去反彈。
大司命威壓天外,並未成為一根‘導火索’,卻將這卷發條狠扭了一把。
至於,這卷發條何時崩開,卻是誰都說不準的。
武神將吳妄送回琉璃城的住處,就匆忙趕去了劍之界布置忙碌;
吳妄雖有些不放心武神,但他也沒辦法直接對武神指指點點。
更何況,武神身邊還有一票屬神,總不可能這些屬神都是憨憨,自己也不必瞎操心。
他在屋內打坐了一陣,思考著大荒天地內外的諸多大事,不自覺已是臨近黃昏。
門外突然有仆人趕來,問道“大人……您何時去見那位天狐族的女子?不是小的逾越,隻是您讓她在那等了這麼久,她也挺可憐的。”
吳妄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客人沒見。
東皇鐘示警後,吳妄立刻召集了三謀神在天道之間碰麵,剛回來又被武神拽去了水神處,忙到了現在剛回返。
當然,外人根本不知他的行蹤。
在旁人看來,吳妄便是將那個美麗的天狐族女子冷落在了前廳中。
山叔和青嬸見了,也是絲毫不敢說什麼。
吳妄趕緊跑去前廳,拐過前廳門前走廊,就見到了那個端坐在角落木椅上的身影。
黃昏的光亮透過門窗的木柵,照在她晶瑩的肌膚上,仿佛給她的雪白膚色增添了一縷金黃色。
得體的修身長裙,恰到好處的點點眼妝,還有那無論如何遮掩都掩不住的嫵媚……
‘天狐族還真是厲害。’
吳妄心底感慨著,低頭咳嗽了聲,讓出神的綠兒身子輕顫了下。
“大人!”
她立刻站起身來,略帶驚喜地喊了聲。
吳妄麵露歉然,快步走入前廳,身後跟來的仆人點亮了幾處燈火。
“抱歉,我突然有些事情忙,剛得了空閒。”
“嗯,”綠兒直勾勾地注視著吳妄,柔聲道,“您忙正事要緊。”
“你不是說有要事嗎?坐下說吧。”
吳妄走到她身旁,淡定地入座,笑道“天狐族近來不是很太平嗎?”
“大人,”綠兒低聲道,“我其實……其實是做了個夢,夢中看到了很多族人慘死,夢醒後心底十分不安。
這琉璃城中,我能依靠的隻有大人,所以想來找大人問詢下。
我這是怎麼了?”
“夢?”
吳妄立刻嗅到了此間的不同尋常,低聲道“具體是什麼夢境?你能幫我描述下嗎?”
“是這樣……”
綠兒輕輕一歎,似乎不願意回憶起夢中的畫麵,緩緩為吳妄講述。
她夢到了一片草原和樹林,裡麵有著天狐族的部落,這個部落比琉璃界的這支天狐族還要繁盛十數倍、上百倍。
原本平和的部族,在某天晚上突然遭了變故。
天空中的繁星被陰雲遮住,微風中帶來了桀桀的笑聲,林地間仿佛亮起了一盞盞鬼火。
綠兒此時仿佛被拉入了另一名天狐族女子的身體,親眼見證著這場悲劇的發生。
“她想要邁步,卻感覺腳下像是被人用手拽住,低頭看去的時候,地麵不知為何成了泥潭,黑色的汙泥吞噬了她的雙腳……”
綠兒講述這些時,身子禁不住輕輕發顫。
吳妄抬手握住了綠兒的手腕,渡入了一縷縷靈力,順便檢測綠兒的神魂波動,判斷她是否是在編造故事。
很快吳妄就發現,綠兒並沒有撒謊的痕跡。
那種來自於夢境的恐懼,讓她心神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中。
甚至,這比處決綠兒的兄長胡天藍,她遭受噩夢困擾時的恐懼更重。
天上下起了漆黑的雨點,地麵是一望無際的黑泥,天地間詭異地安靜無聲,一切有形之物都在被黑泥吞噬……
“等我醒過來時,仿佛還能聽見族人們的哭聲。”
綠兒雙手抱緊自己,身體輕顫著
“他們好像死去了,又好像還活著,夢境的最後隻是黑暗,我不知道在裡麵沉浸了多久。”
“沒事了,沒事了。”
吳妄輕輕拍著她的手腕,靈力化作了溫暖的氣息,將綠兒包裹住。
好一陣,綠兒的神魂才穩定了下來。
吳妄道“天色已晚了,你今晚就在我這住下吧。”
“大人,我不敢入睡,”綠兒麵色有些蒼白,“您如果有空,可以多陪我一下嗎?我怕入睡後又會掉入那般夢境。”
“嗯,好,”吳妄道,“你我男女有彆,我倒是不好一直陪著你……這樣,我先安排仆人給你做些飯菜,我去請一位好友過來與你同住。”
綠兒目中滿是感激,對吳妄輕輕點頭。
她歎道“您對我的恩情,我已不知該如何報答了。”
“拿我當朋友就不要說這話。”
吳妄故意板起臉來,綠兒自是連連告罪,略有些手忙腳亂。
半個時辰後。
一輛馬車停在這處宅院門口,披著鬥篷的人影跳下馬車,在仆人的指引下,一路去了後院。
走入吳妄的臥房後,這人摘下鬥篷,露出了一張姣好的麵容,正是雲中君在天外的化身。
她換上了較為中性的裝束——長袍、長靴、簡單束發,彆有一番俊俏之感。
雲中君看向床榻上熟睡的狐女,眼前一亮,傳聲道
“陛下召我過來,是讓我想想辦法,怎麼跟少司命、泠仙子、精衛殿下解釋,她們的姐妹又多了一位?”
“呸!彆開這種玩笑!”
吳妄眼一瞪,傳聲罵道“她可還是黃花大閨女!喊你來是有要事。”
“怎麼了?”
吳妄將綠兒的夢境說了一遍,雲中君不禁緊皺眉頭。
“陛下,這裡麵有問題。”
“你也猜到了?”
“天狐是青丘一族的守護者,這個綠兒夢到的畫麵,有可能就是某個天狐族族人經曆的,”雲中君低聲道,“而且,綠兒入夢的時辰,與那神界慘劇發生的時辰,差不多是能對上的。”
“不隻是如此,”吳妄道,“她描繪的那個神界平日裡的模樣,與我所見的畫麵,也是能對應上的。”
雲中君也不客氣,自行坐去了桌椅旁,倒了杯溫熱的茶水,在嘴邊浸潤著。
他思索了片刻,抬頭看向吳妄“陛下你說,我們有沒有可能利用這一點,豎起天外反抗燭龍的大旗?”
“綠兒的夢境隻是陳述一段事實,”吳妄道,“燭龍本就是殘暴不仁的,吞噬神靈這種事早就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這般事實拿出來,又能怎麼辦?”
“那綠兒的這段夢境,豈不是沒有任何作用?”
雲中君如此反問著。
“不,不僅有作用,還有很重要的作用。”
吳妄笑著入座
“第一,她提醒了,我們之前的錯漏之處。
帝夋和燭龍並不是直接用歲月大道,兩者已經相融,那黑泥就是證明。
第二,我準備讓她將那些畫麵畫下來,在上麵弄上燭龍的影子,在天外最快的速度流傳出去。
恐懼雖然可以作為統治的武器。
但如果恐懼超過了神靈、生靈承受的極限,那就是刺向統治者最鋒利的劍鋒。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什麼?”
“啊,沒事,泛起了一點點詩性。”